第181章:新的挑战:城市化进程中的矛盾
车窗外的鸣笛声尖锐而密集,像一群被激怒的黄蜂,搅得人心烦意乱。
林枫刚刚在县府常务会议上感受到的那种智珠在握、格局打开的畅快,此刻被堵在十字路口的滚滚车流里,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乘坐的桑塔纳,像一片被困在铁皮罐头里的树叶,前后左右都被挤得动弹不得。晚高峰的县城主干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停车场。
司机小张是个二十出头的本地小伙,性子急,手一下下拍着方向盘,嘴里小声嘟囔:“以前这条路,下班点跑个来回都够了,现在倒好,挪一步都得拜菩萨。”
林枫没说话,目光越过车窗,投向窗外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景。
巨大的LEd广告牌上,一个光鲜亮丽的楼盘广告正在循环播放,“安家县城,给爱一个五星级的港湾”,那刺眼的起价数字,让路边一对驻足仰望的年轻夫妻,脸上的神情愈发黯淡。林枫的视野里,他们头顶的数字是【-60,焦虑\/无力】。
不远处的公交站台,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乌压压的一片。一辆公交车艰难地靠站,车门一开,人群像沙丁鱼一样往里涌。一个刚下班的年轻女孩被挤得东倒西歪,脸上满是疲惫和抱怨,她的头顶是【-30,抱怨】。
而他旁边车道的一辆私家车里,一个中年男人正狂躁地按着喇叭,满脸通红,头顶的数字是【-40,烦躁】。
这些鲜红的负数,像一根根针,扎在林枫的眼睛里。
他刚刚还在为系统面板上那个稳固的【+99】区域民心总值而感到欣慰,可眼前这一幕幕,却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让他瞬间清醒。
医疗和教育的顽疾被攻克,百姓的生命健康和下一代的未来有了保障,满意度自然大幅提升。可随之而来的,是县域经济的虹吸效应。他推动的特色农业让农民的腰包鼓了,他们想进城消费、买房;“云端课堂”让乡村教育看到了希望,有条件的家庭开始考虑在县城为孩子谋一个更好的环境;“医联体”让全县的医疗水平上了台阶,清源县的宜居属性正在吸引周边的人口。
人来了,钱来了,活力来了。
但城市的承载能力,显然没有跟上。
交通拥堵、房价高企、公共设施不足……这些过去只在省会那种大城市新闻里才能听到的“城市病”,正在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住这座快速奔跑的县城,侵蚀着居民的幸福感和获得感。
“小张,不回家了。”林枫忽然开口。
“啊?县长,那去哪?”小张有些意外。
“随便开,就在城里转转,哪堵车往哪开。”
小张一愣,没想明白领导这是什么指示,但还是老实地打了转向灯,在下一个路口,汇入了另一条更加拥堵的支路。
车子以蜗牛的速度向前挪动。林枫摇下车窗,属于城市的喧嚣和气味立刻涌了进来。汽车尾气的味道,路边小吃摊飘来的油烟味,还有人群嘈杂的说话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座县城夜晚最真实的交响乐。
他们路过一片新开发的商业区,这里灯火辉煌,高楼林立,巨大的购物中心外墙上挂着国际品牌的广告。这是清源县的新门面,是经济发展的象征。可与之一街之隔的,就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狭窄的巷子里,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几盏昏暗的路灯根本照不亮回家的路。
林枫看到一个老人提着菜,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洼,步履蹒跚。而在不远处,一栋即将封顶的三十层高楼,像一个巨人,投下巨大的阴影,将这片老区笼罩其中。
“县长,您看那楼盘,叫‘中央公馆’,开盘那天跟抢白菜似的。我一同学,两口子月薪加起来八千多,跑去摇号,摇中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结果首付还差十几万,两家人凑了个底朝天,这才刚上车。现在天天跟我抱怨,说两口子活成了房子的奴隶,一个月光还贷就得五千。”小张指着那栋高楼,语气里有羡慕,也有不解。
林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栋楼上挂着巨大的红色条幅:“热烈祝贺中央公馆圆满封顶!”。而在他脑海的系统视野里,那栋楼周围的居民区,却是一片深浅不一的红色负值区域,像一片正在发炎的伤口。
车子继续往前开,拐进了一条名为“建设路”的街道。这里曾经是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如今却因为道路两旁无序的占道经营和乱停乱放的车辆,变得拥挤不堪。
“以前这条街多敞亮啊。”小张又开始了他的怀旧,“我小时候,就住这附近。街上有个国营的百货商店,还有个新华书店。现在全拆了,盖成了这些小商品城,看着热闹,其实乱七八糟的。”
林枫的目光被路边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吸引。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手脚麻利。妻子收钱,丈夫摊饼,配合默契。摊位前排着三四个人,都是刚下班的年轻人。
“停车,我下去买个煎气果子。”林枫说道。
小张把车靠边停好,林枫推门下车,走到了队伍后面。
“老板,多加个蛋,多放点辣酱。”排在前面的一个年轻人喊道。
“好嘞!”摊主憨厚地应着。
林枫静静地站着,听着他们闲聊。
“这房价真是没法看了,我住那小区,房东又通知要涨租了,一个月涨两百。”
“可不是嘛,工资不涨房租涨。天天挤公交,来回路上就得两个钟头,活受罪。”
“别提了,我最近琢磨着买个电动车,结果发现连个充电桩都难找,小区里不让拉线,愁死个人。”
这些抱怨,真实而具体,像一把把小锤,敲在林枫的心上。他看到这对摊主夫妻的头顶,是【-50,愁苦\/疲惫】。
轮到林枫,他要了一个煎饼。
“小伙子,看着面生啊,不是这附近上班的吧?”摊主妻子一边找钱一边随口问道。
“嗯,刚过来办点事。”林枫笑了笑。
“现在这县城啊,人是越来越多了,生意比以前好做点,可这日子,不知道为啥,反倒觉得更累了。”她叹了口气,将找零和煎饼一起递给林枫。
林枫接过温热的煎饼,那句“更累了”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回到车上,没有吃煎饼,只是把它放在一边。
他终于明白,那个【+99】的民心总值,为什么会像风中烛火一样,出现那极其轻微的跳动。
教育和医疗,是关乎“生存”和“希望”的底线问题。解决了,民心会暴涨。可当人们不再为生存和希望发愁时,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就会水涨船高。
如果每天的通勤都是一场煎熬,如果每个月的工资大半要交给房东,如果窗外不再有绿地,只有密不透风的高楼……那么,再好的医疗和教育,也无法完全抚平人们心中的焦虑和怨气。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像是在为一个木桶补上了最短的两块板。可现在,随着水位的不断升高,其他木板不够高的问题,开始集体暴露了出来。
而他,作为事实上的“挑水人”,亲手把水倒了进去。这个局面,他责无旁贷。
“回办公室。”林枫对小张说,声音有些沙哑。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县委大楼里大部分办公室的灯都熄了,只有林枫的办公室,重新亮了起来。
他没有坐下,而是从文件柜里找出了一张清源县的城区地图,在办公桌上摊开。
这张地图有些旧了,上面还有他之前研究“云端课堂”学校布局时画下的铅笔标记。
他拿起一支红笔,开始在地图上圈画。
堵得最厉害的主干道,新开发的楼盘,正在拆迁的老城区,人口密集的居民区……一个又一个红圈,出现在地图上。
很快,整个县城的核心区域,被他画得一片通红,像一张人体经络图上,所有关键穴位都亮起了警报。
他看着这张地图,脑海中,系统界面自动浮现,一张由无数负面民心值构成的“城市热力图”,与眼前的地图完美重合。
市中心那片区域,红得发紫,像一块烧得滚烫的烙铁。
他忽然意识到,过去他解决问题的方式,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教育有问题,就搞教育改革;医疗有问题,就搞医疗改革。
可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系统性的问题。交通、住房、环境、公共服务……它们盘根错节,互为因果。只解决其中任何一个,都可能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他需要一个顶层设计,一个能统揽全局的、科学的、前瞻性的城市发展规划。
林枫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那片被他画得最红的区域——老城区与新城区的结合部。那里矛盾最集中,问题最复杂,民怨也最大。
他拿起笔,在那片区域上,重重地画了一个问号。
窗外,县城的喧嚣渐渐沉寂,但林枫知道,在这座看似繁荣的城市肌体之下,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他,必须赶在风暴来临之前,找到破局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