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所说的“老朋友”,并非指某个具体的生命个体,而是那些见证了宇宙无数轮回、其存在本身便等同于部分宇宙法则的古老意识集合体。在对抗“虚无之主”的旅程中,他曾与一些这样的存在有过短暂的交集,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曾几乎被“虚无之主”侵蚀殆尽的 “编织者” 。
“永恒宁静号”航行至一片被遗忘的星域,这里被称为“残响星海”。并非因为星辰残破,而是因为此地的时空结构极其特殊,如同记录声音的介质,烙印着宇宙古老岁月中某些重大事件留下的“回响”。这里是“编织者”一族最后已知的栖息地,或者说,沉眠地。
星舰穿过一层无形的时空薄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熟悉的星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微光的法则丝线构成的海洋。这些丝线交织、缠绕、断裂又重生,演绎着能量与物质的生灭,时空的弯曲与舒展,仿佛将宇宙的底层代码直观地展现在眼前。这里便是“编织者”的领域——法则之海。
与上次到来时感受到的衰败与死寂不同,如今的法则之海虽然依旧空旷,却多了一丝微弱的生机。一些较为明亮的法则丝线,正如同初生的藤蔓,缓慢而顽强地编织着新的图案。这表明“编织者”文明正在从近乎灭绝的边缘,极其缓慢地恢复。
云逸独自离开星舰,踏足于这法则的波涛之上。他的太初之力自然流转,与周围的法则丝线产生和谐的共鸣,并未引起排斥。他释放出自身独特的意念波动,如同在寂静的图书馆中轻声呼唤。
“古老的编织者,秩序的观察者,云逸来访,寻求智慧的启迪。”
法则之海微微荡漾,无数丝线如同被惊动的鱼群,开始朝着某个中心汇聚。渐渐地,一个由纯粹法则构成的、模糊的、类似水母般的半透明巨大形体,在云逸面前凝聚。它没有五官,却散发着苍老而疲惫的意志。这正是残存的“编织者”集体意识的显化。
“……太初的传承者……平衡的守护者……你的到来……携带着……新生规则的……涟漪……” 编织者的意念缓慢而悠远,直接感知到了云逸身上携带的、来自“石之心”的那一丝微弱的规则印记。
“正如您所言。”云逸恭敬回应,“宇宙在确立新的平衡后,正自发孕育新的规则生命。我们遭遇了一个名为‘石之心’的存在,其性向静,志在恒,以物质秩序为基,与我们熟知的生命形态迥异。我们寻求理解,亦寻求与之共存之道。”
云逸将关于“石之心”的所有信息,包括其表现、能力、意识特性和双方的冲突,通过意念完整地传递了过去。
编织者的巨大形体微微波动,法则丝线闪烁明灭,似乎在调取无比古老的记忆。良久,它的意念才再次传来,带着一种追忆与了然。
“……‘静滞之芽’……是的……在过往的……某些轮回中……也曾……萌发……”
“……它们并非……错误……而是宇宙……面对熵增之海……所尝试的……一种……‘解题思路’……”
“……极致的秩序……以牺牲……可能性与活力为代价……换取……局部的……近乎永恒……”
编织者确认了“石之心”并非特例,而是宇宙在漫长岁月中,可能周期性出现的一种发展路径。它们是对抗宇宙最终热寂的一种极端方式。
“……它们……很难……与‘动态生命’……兼容……” 编织者的意念带着一丝遗憾,“……它们的‘语言’……是结构与能量效率……它们的‘美’……是数学的永恒……与……物质的完美序列……”
“……强行沟通……如同……要求火焰……理解冰霜……”
“难道没有共存的可能吗?”云逸追问。
编织者的形体缓缓旋转,法则丝线勾勒出复杂的模型。“……存在……理论上的……‘接口’……”
“……寻找……它们追求的……‘永恒结构’中……最为……依赖的……‘核心节点’……”
“……并非弱点……而是……其存在意义的……锚点……”
“……若能……理解……并……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其核心节点的……稳定需求……或许……能建立……最低限度的……‘互不侵犯’……甚至……‘有限合作’……”
编织者传递来一段复杂的信息流,包含着对这类“静滞文明”可能存在的“核心节点”的推测——可能是某种特定的能量源,某种维持其庞大意识网络的关键物质,或者其规则覆盖范围的“起源点”。
“……但……警告……” 编织者的意念变得凝重,“……若其‘核心节点’……被破坏……其整个秩序体系……将可能……彻底崩塌……归于……彻底的……死寂……那将是……比战争……更可怕的……结局……”
寻求共存,如同在悬崖边行走。理解了其根本,既能找到沟通的桥梁,也掌握了毁灭的钥匙。
云逸郑重地接受了这份古老的知识与警告。道谢之后,他的意识离开了法则之海。
回归“永恒宁静号”,他将从编织者那里获得的信息与同伴分享。
“核心节点……”墨芷若有所思,“这或许是我们下一步的方向。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找到那个能让它们‘坐下来谈’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