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大厦顶层,专属电梯的门无声滑开。
殷夜沉迈步而出,周身依旧裹挟着从68层带上来的、未曾散尽的冰冷怒意和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躁郁。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刚才那场失控的冲突、手机刺耳的碎裂声、以及江浸月最后惊惧苍白的脸,在他脑中反复闪现。
而几乎就在他破门而出的下一秒,他西装内袋里,另一支加密的私人手机便持续地震动起来。那震动频率独特,昭示着来电者的特殊身份。
他脚步未停,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当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眼神骤然一凝。暴怒的神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复杂的晦暗,如同冰封的海面,看不出底下涌动着何种情绪。
来电显示:【京都,藤原静香】。
他深吸一口气,在走入顶层空旷寂静的客厅前,已然调整好了呼吸,按下了接听键。再开口时,声音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贯的冷冽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极为公式化的、疏离的温和:“莫西莫西?(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娴雅至极、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女声,流利的日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夜沉君,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只是方才似乎隐约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声响,有些担心,所以贸然来电。近日都未曾收到你的消息,祖母大人和父亲大人都颇为挂念你的近况。”
殷夜沉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下意识地向下瞥去,仿佛能穿透楼板,看到68层那个此刻不知如何的身影。他眼神微暗,语气却平淡无波:“有劳挂心,一切安好。方才只是处理了一点小意外。”
“原来如此。”藤原静香轻轻笑了笑,声音如同春风拂过琴弦,温柔依旧,话语却悄然转向,“那就好。只是……近日听到一些微不足道的闲谈,似乎夜沉君在中国,对一些新兴的……‘文化产业’,投入了相当程度的关注?甚至亲力亲为,耗费了不少心神。”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温婉,却字字清晰:“父亲大人得知后,还玩笑说,夜沉君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眼光独到,连这等‘小事’也愿屈尊降贵,亲自费心。只是……”她话锋极轻微地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祖母大人听闻后,倒是有些担心。她老人家总说,夜沉君身份不同常人,是月见里家未来的依仗,言行举止皆有无数人瞩目。过度关注某些……无足轻重的领域或个人,若是被某些刻板守旧的宗亲误解,或是被媒体捕捉到些许片面的风声,恐怕……会有损您的清誉,徒惹非议,也让家族蒙尘。”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裹着天鹅绒的匕首,温柔地递出,却精准地刺向他刚刚经历的风波核心。每一句都在提醒他的身份,他的责任,他背后所代表的庞大家族利益,以及他“不该”有的、“不得体”的行为。
殷夜沉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眼底瞬间凝结起一层寒霜,但声音却听不出半分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嘲讽般的平静:“是么?劳烦祖母和伯父如此挂怀。一点商业上的尝试罢了,不值一提。我自有分寸,不会让无关琐事影响到正务,更不会让家族蒙羞。”
他四两拨千斤,将她的试探和警告轻描淡写地归为“商业尝试”和“无关琐事”。
电话那头的静香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掂量他的反应。随即,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温柔得体,仿佛刚才那番施压从未发生:“是静香多虑了。夜沉君的能为,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关心则乱,还请你勿怪。夜深了,还请务必保重身体。”
“嗯。”殷夜沉淡漠地应了一声。
“那么,晚安,夜沉君。”
“晚安。”
消息传的真快啊。
他率先结束了通话,将手机随手扔在一旁昂贵的沙发上。
顶层空间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
他站在原地,背影挺拔却冰冷,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难测,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深海。
方才68层那场失控的掠夺带来的短暂宣泄感,此刻已被一种更沉重、更冰冷的烦躁所取代。
他走到吧台,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他烦躁地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烈酒灼烧着喉咙,却烧不灭心底那股无名火。
他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周屿的号码,声音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冷: “68层办公室,收拾干净。给她准备一部新手机,号码不变,权限设置照旧。” “另外,”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森寒,“查清楚顾辰风是通过什么渠道拿到她的私人号码的。相关环节,所有经手的人,我不希望再在行业内看到他们。”
“明白,殷总。”周屿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