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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冬日第一缕刺骨寒风被悄然加固的窗棂阻挡在外,当炭盆里意外多出的银炭驱散满室清寒,柳姨娘在氤氲的暖意与隐约的啜泣中,感受到那来自冰冷高墙之内、女儿无声却滚烫的守护——这微光虽弱,却足以燎暖一位母亲濒死的心原。

世子府听雪轩内的暗流汹涌,与将军府三房小院的死寂清冷,仿佛是两个隔绝的世界。然而,一条极其隐秘的丝线,正悄然连接着这两处,传递着无声的守护与逐渐滋长的力量。

将军府的冬日,总是格外难熬,尤其对于位于阴面、年久失修的三房院落。往年这个时候,柳姨娘早已备好了厚实的旧棉被,将窗户缝隙用废布条死死塞住,饶是如此,刺骨的寒风依旧能找到空隙钻入,带走屋内仅存的热气。炭火更是奢望,份例里的劣炭烟气大,热量少,还需精打细算着用。

然而今年,情况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先是那扇总是漏风的支摘窗,在一个寻常的清晨,柳姨娘发现它似乎比往常严实了些。仔细看去,窗棂交接处的朽木不知何时被人用同色的木片精巧地补上了,缝隙也用一种近乎无形的胶质仔细填封。手法不算高明,却有效阻隔了大部分寒风。她以为是府里负责修缮的仆役终于想起了这处被遗忘的角落,心中虽诧异,却也未敢声张,只默默记下这份突如其来的“恩典”。

接着,是冬日份例发放时。往年内务处拨给三房的,总是最次等的、掺杂着大量石块的黑炭,点燃后满屋呛人的烟雾。可这一次,负责分发的小厮在将炭筐递给她时,眼神有些闪烁,含糊地说了句“今年炭紧,各处都匀着点”,那炭筐底部分明混杂了几块成色好上不少、燃烧持久的银炭!数量不多,混杂在黑炭中毫不显眼,却足以让漫长的冬夜好过许多。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柳姨娘不是愚钝之人。她抱着那筐掺杂了银炭的燃料回到冰冷的小屋,看着那扇不再透风的窗户,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芽,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清儿!是她的清儿!

只有清儿,会在世子府那等虎狼之地,还心心念念着她这个无用的娘亲!只有清儿,才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和……不知用何种方法做到的、悄无声息的手段!

她想不出女儿是如何做到的。是打点了下人?还是……她不敢深想,只觉得心口又酸又胀,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走到窗边,对着世子府的方向,双手合十,喃喃低语,将所有的担忧、思念与无尽的祈福,都寄托于冥冥之中的神佛,祈求他们保佑她那在龙潭虎穴中挣扎的女儿,平安,再平安。

她将那银炭仔细藏好,只在最冷的夜晚才舍得取出一两块,与黑炭混着烧。那微弱的、持久的暖意,不仅驱散了屋内的寒气,更温暖了她那颗早已被现实冰封的心。她知道,这是女儿跨越重重阻碍送来的“薪火”,是她活下去、等待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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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世子府内,听雪轩中的苏婉清,正冷静地铺开她的棋局。

通过孙婆子偶尔泄露的只言片语,以及老王头那条隐秘渠道传递来的、关于府内仆役间流传的零碎信息,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缝隙——四姨娘周氏。

周氏性子沉闷,看似与世无争,但育有一子,心中自有盘算。近来府中份例调度,苏玉华似乎有意无意地偏向了几位更会奉承、或是子嗣更得脸的姨娘,周氏所得便显得有些不尴不尬。她心中憋着气,却因性子使然,不敢明着发作。

苏婉清决定借这把“闷火”。

她无法直接与周姨娘接触,也不能留下任何字迹。她选择了一个极其迂回的方式。她让老王头在下次传递物品时(依旧是通过污物渠道,万无一失),夹带了一句极其简短、仿佛是不经意听来的闲话,让老王头找机会,“无意”间说给与周姨娘院里一个负责采买、嘴有点碎的婆子听。

那闲话的内容是:“……听说昨儿大厨房往西院(指某位更得脸的姨娘处)送新到的血燕,分量足得吓人,怕是够吃上小半个月了……唉,同人不同命哟……”

这句话,看似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抱怨不公。但听在正因份例被克扣而暗自恼火的周姨娘耳中,无异于火上浇油!它精准地戳中了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苏玉华的偏心和她在世子心中日渐下降的地位。

果然,不过两三日,府里便隐隐传来消息,说是周姨娘罕见地在给世子妃请安时,言语间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酸意,虽未明着指责,但那绵里藏针的劲儿,让苏玉华当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随后,关于份例分配不公的闲话,也在小范围内悄然流传开来。

苏玉华为了维持自己“公正贤惠”的形象,不得不花费心思去安抚、去弹压,虽未伤筋动骨,却也足够让她心烦意乱一阵子了。

听雪轩内,苏婉清听闻此讯,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她走到那堆“绣品密码”前,在其中代表周姨娘(她用一朵半开的、颜色沉郁的兰花表示)的符号旁,用极细的线绣上了一个小小的、指向代表苏玉华的扭曲藤蔓的箭头,箭头末端,是一个代表“涟漪”的微小波纹。

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 她冷静地评估着。这次小小的挑拨,无法动摇苏玉华的根本,但其意义在于——她证明了,自己即使被困于此,依然有能力利用府内的矛盾,给敌人制造麻烦,分散其精力。

她改善母亲的处境,是守护,是尽孝。

她挑拨姨娘争端,是试探,是反击。

这一守一攻,皆在无声无息中进行。如同暗夜中悄然织网的蜘蛛,每一根丝线的铺设都精准而隐秘。母亲那边获得的微弱暖意,与苏玉华这边凭空增添的些许烦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婉清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窗棂。她知道,自己的力量依旧渺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至少,她不再只是被动承受。她开始守护想守护的人,也开始向仇敌亮出了虽微小、却绝不会停止的獠牙。这悄无声息的改善与挑拨,是她在这座吃人府邸中,为自己和母亲,艰难开辟出的第一片生存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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