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的指尖叩在案几上的青铜鼎模型上,三短一长的节奏敲得殿内老臣们眼皮直跳。案上摊着六国使者的名帖,韩、赵、魏的帖子边角磨得发亮——显然被使者攥了一路,唯独秦国的帖子用鎏金镶边,摆在最中央,像只耀武扬威的金孔雀。
“史厌,”姬延抬眼,目光扫过阶下垂首的老臣,“秦使昨晚在驿馆摔了酒杯?”
史厌佝偻的身子颤了颤,拱手时青铜带钩撞得甲片轻响:“回陛下,秦使说……说我周室的酒掺了水,不如咸阳的烈酒醇厚。”
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几个老臣的胡须气得发抖。姬延却笑了,从袖中摸出块肥皂——这是他用猪油和草木灰做的新奇玩意儿,最近在诸侯间传得火热:“他想要烈酒?简单。赵二,去把我藏的那坛‘烧刀子’拎来,让秦使见识见识,周室的酒不仅不掺水,还能洗得净手上的血。”
赵二刚要应声,殿外突然传来喧哗。楚国使者的嗓门穿透门帘:“周天子何在?我家大王要的铜矿图,何时交割?”
姬延挑眉,示意内侍掀帘。楚国使者大步流星闯进来,锦袍上绣的九头鸟歪歪扭扭,腰间玉佩却大得晃眼。他见了姬延不行稽首礼,反而叉着腰:“姬延,去年你答应给我楚地三座铜矿,如今只给了两座,莫不是想赖账?”
殿内老臣们倒吸冷气——敢直呼天子名讳,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姬延却慢悠悠地擦着肥皂,泡沫在指间堆成小山:“使者可知,这肥皂值多少刀币?”
楚使愣了:“一块破脂膏,能值多少?”
“二十刀币一块,韩王买了三百块,赵王买了五百块。”姬延将泡沫冲掉,指节在阳光下泛着白,“三座铜矿年产三千石,够做三十万块肥皂,你说值多少?”
楚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来时楚王特意交代,周室穷得叮当响,拿铜矿抵债是看得起他们,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脂膏竟成了硬通货。
“那……那也不能抵铜矿!”楚使强撑着,“我楚国要铜矿铸剑,不要这娘们儿用的玩意儿!”
“哦?”姬延突然起身,龙纹朝服的下摆扫过案几,带倒了秦国的鎏金帖子,“使者可知,我周室新造的强弩,射程比楚弩远五十步?箭头用的,正是铜矿炼出的精铁。”
他拍了拍手,两个亲卫抬着张弩箭走进殿内。弩臂上的青铜花纹闪着冷光,弦是用牛筋混着铁丝拧的,比寻常弩弦粗了一倍。
“这弩……”楚使的喉结滚了滚,他在边境见过秦军的弩,也没这般气派。
姬延拿起一支箭,箭头三棱形,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此箭能穿三层甲,用的正是你要的铜矿料。使者回去告诉楚王,三座铜矿我给,但得用楚国的盐场来换——我周室的士兵,也得吃盐。”
楚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阶下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打断。韩国使者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稽首时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天子英明。韩地有盐,愿以盐换肥皂,不知天子肯否?”
姬延还没答话,赵国使者也跟着起身:“赵地有铁,愿换强弩图纸!”
秦国使者终于按捺不住,一脚踹开椅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大秦?!”他冲到殿中,指着姬延的鼻子,“姬延,我王说了,会盟可以,周室必须称臣,把九鼎送到咸阳!”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死寂。老臣们的脸白了,楚、韩使者却悄悄退后了半步——他们想看周室如何接招。
姬延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殿梁上,惊得灰尘簌簌往下掉。他走到秦使面前,两人身高相差无几,他的目光却像淬了冰:“使者可知,秦武王举鼎摔断腿那天,我在渭水边捡了块鼎碎片?”
秦使脸色骤变:“你……”
“碎片上刻着‘周’字。”姬延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殿内铜钟嗡嗡作响,“九鼎是大禹所铸,夏传商,商传周,何时轮到秦人称王称霸?!”
他突然抬手,亲卫们立刻将强弩对准秦使。弩箭上的三棱箭头闪着光,离秦使的咽喉不过三尺。
“你敢杀我?!”秦使色厉内荏,腿肚子却在打颤。
“杀你易如反掌。”姬延的刀不知何时出鞘,刀背拍在秦使的肩上,“但我不杀你。我要你回去告诉秦武王,三日后会盟,我周室不仅不称臣,还要他把吞了的周地吐出来——否则,这强弩的箭头,下次就钉在咸阳宫的门楣上!”
秦使被亲卫拖出去时,还在嘶吼:“姬延你等着!大秦铁骑踏平洛阳!”
殿门关上的瞬间,韩国使者突然笑了:“天子刚才那番话,比韩军的战鼓还提神。”
楚使也拱了拱手,态度恭敬了许多:“铜矿换盐场, deal(成交)。”他学着姬延教的新词,惹得殿内老臣们直皱眉——这蛮夷竟学起了周语新腔。
姬延却没在意,他走到案前,将秦国的鎏金帖子扔进火盆:“会盟的规矩,得由我周室来定。”他指着案上的地图,“韩、赵攻秦西,楚攻秦南,我周室出强弩助战,破函谷关后,秦地三分,如何?”
韩使眼睛一亮:“若能破函谷关,韩愿为先锋!”
赵使也跟着点头:“赵地骑兵愿听天子调遣!”
史厌突然咳嗽着上前:“陛下,此举恐违祖制……周室向来不兴征伐……”
姬延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史老,祖制是用来守天下的,不是用来当亡国奴的。当年周公制礼,也是因为有甲士三千做后盾。”他转身看向众使者,声音掷地有声,“三日后会盟台,我周室的旗,要插在最中间!”
三日后,会盟台建在洛阳城外的邙山上。十二面旗迎风招展,周室的太阳旗果然在中央,秦国的黑狼旗被挤在最角落,旗手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姬延登上台时,六国使者都行稽首礼,连秦国使者也不情不愿地弯了弯腰。他站在台中央,看着台下黑压压的士兵——周室的亲卫穿着新甲胄,韩、赵的士兵握着换的肥皂,楚国的弓箭手背着强弩,连秦国的兵都忍不住往这边瞟。
“今日会盟,不为称霸,为止战。”姬延的声音透过扩音筒——这是他用铜喇叭改的,能让声音传得更远,“秦若退函谷关,归还周地,六国罢兵;若不然……”
他突然挥手,台下的亲卫们举起强弩,对着远处的靶场齐射。“咻咻”声中,百米外的木靶被射得稀烂,三棱箭头穿透靶心,钉在后面的石山上。
秦国使者的脸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姬延拿起会盟书,蘸了朱砂,第一个按下手印:“周室,姬延。”
韩、赵、楚使者紧随其后,手印按得整整齐齐。轮到秦国使者时,他的手抖得握不住笔,墨汁滴在纸上,晕成个黑团。
“签不签?”赵二按着刀柄上前一步,甲片碰撞声吓得秦使一哆嗦。
“签!我签!”秦使抢过笔,歪歪扭扭地写下“秦”字。
姬延看着会盟书上的七个手印,突然觉得这乱世,或许真的能被他攥在手里。他走下台时,阿禾抱着个陶罐跑过来,里面是新做的肥皂,还冒着热气。
“陛下,阿禾也想为周室出力。”小姑娘仰着脸,眼睛亮闪闪的。
姬延蹲下身,接过肥皂,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股草木香,比战场上的血腥味好闻多了。他笑着点头:“好啊,以后你就管着肥皂坊,让天下人都知道,周室不仅有强弩,还有能洗干净手的好东西。”
远处的会盟台上,六国的旗帜猎猎作响。史厌看着姬延的背影,突然对身边的老臣说:“这天子,跟老赧王真不一样。”
老臣们点头,眼里的担忧变成了笑意。他们知道,周室的天,或许真的要亮了。
姬延摸着阿禾的头,望向咸阳的方向。秦武王,你的鼎举不动,我的强弩,你接得住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特种兵的狠劲,和周天子的底气。这天下,该换个活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