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飞蛾扑火的老人
棋牌室里，烟雾和汗味混合成一种浑浊的、属于市井的独特气息。
麻将牌的碰撞声、悔棋的叫骂声、赢钱的哄笑声，交织成一曲嘈杂的交响乐。
张国福，那位曾在天桥上卖烤红薯的老人，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屏幕上，那只代码为600xxx的纺织股，K线图拉出了一根近乎垂直的红色阳线，像一杆刺破天际的胜利旗帜。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后悔。
“老张，想什么呢？昨天让你跟着买，你偏不信，看看，错过一个涨停板吧！”旁边一个光头男人，一边“哗啦啦”地洗着麻将，一边用调侃的语气说道，“这可是十年一遇的大机会！沉睡了十年的神秘主力，一醒来就是要干大事的！”
“就是！”另一个瘦高个掐灭了烟头，唾沫横飞，“我听我券商里的侄子说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纺织股，马上就要资产重组，装进来的可是最新的人工智能！以后就是第二个‘星尘科技’！不，比‘星尘科技’还牛！”
“人工智能？”张国福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他不懂什么叫人工智能，但他听得懂“涨停板”和“大机会”。
三天前，这只股票还像一潭死水，躺在他的自选股里无人问津。可自从那个“十年未动的幽灵账户”的传闻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第一天，他没信。他想起了那个在天桥下点醒他的年轻人，那个叫叶澜的年轻人告诉他，不要相信故事，要相信常识。
第二天，股票涨了五个点。棋牌室里的人开始疯狂，有人拿出养老钱冲了进去。他还是忍住了，他把叶澜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
可今天，开盘不到十分钟，股票就死死地封在了涨停板上。那些昨天冲进去的人，此刻正满面红光地散着烟，吹嘘着自己的英明神武。而他，那个最先发现这只票有异动的人，却因为“胆小”，成了被众人嘲笑的对象。
“老张，你就是被骗怕了。”光头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优越感，“以前那是你没跟对人，没找到真正的‘剧本’。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明牌！神秘主力就是最大的庄家，跟着他吃肉，稳当！”
“对，你看我，昨天投了五万，今天就赚了五千！比你烤一个月红薯强吧？”瘦高个把手机账户亮了出来，那鲜红的数字，像一团火，灼烧着张国福的眼睛。
尊严，一种久违了的，被刺痛的感觉，从张国福的心底升起。
他炒股大半辈子，亏得一塌糊涂，被老伴骂，被儿女嫌弃，连在这些老伙计面前都抬不起头。他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了，就该当一辈子“韭菜”。
可那个年轻人，那个叫叶澜的年轻人，他虽然点醒了他，却也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而现在，这个“神秘主力”的出现，仿佛是上天给他的另一次机会，一个让他把输掉的一切都赢回来的机会，一个让他能挺直腰杆的机会。
他想起了叶澜的警告，但那警告声，在涨停板的巨大轰鸣和周围人的吹捧声中，显得那么遥远，那么微弱。
或许……或许那个年轻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毕竟，这次的“庄家”，可是沉睡了十年的“神秘主力”啊！这故事听起来，比之前那些靠谱多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雨后的毒蘑菇，从他心底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他要赌一把。
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看懂了“剧本”。
……
安全屋里，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林悦坐立不安，目光在叶澜平静的侧脸和电脑屏幕之间来回移动。
屏幕上，正分屏显示着两个画面。
一个，是那只纺织股的盘口数据，涨停板上，数以亿计的买单堆积如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城墙，引诱着更多的人加入这场狂欢。
另一个，是一个隐蔽的监控视角，画面中心，正是棋牌室里那个被众人包围，脸色忽明忽暗的张国福。
那张由“老先生”刘玄发来的照片，不仅仅是一个挑衅，更是一个直播的邀请函。他在邀请叶澜，亲眼见证一个普通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向他布下的陷阱。
“他……他好像要买了。”林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你打个电话，也许还能拦住他！”
叶澜没有回头，他的目光像被钉在了屏幕上。
“打电话告诉他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骗局？他现在听得进去吗？还是告诉他，他身边那些怂恿他的‘朋友’，可能就是庄家安插的‘托儿’？”
“你叫不醒一个正在做着发财梦的人。”叶澜缓缓摇头，“我如果现在跳出去，只会暴露自己，正中刘玄的下怀。他巴不得我自乱阵脚，去当那个吃力不讨好的救火队员。”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林悦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她无法理解这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看着？”叶澜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他转过头，看向林悦，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是不忍，只有两簇被压缩到极致的，即将喷发的怒火。
“我当然要看着。我要把这一幕，刻进脑子里。我要记住这张‘吃人’的棋盘是怎么运作的。刘玄想用这个老人来诛我的心，让我痛苦，让我愤怒，让我失去理智。”
“他成功了。”叶-澜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现在，确实很愤怒。”
这股愤怒，没有让他冲动，反而让他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他知道，对付刘玄这种对手，一瞬间的情绪失控，就意味着满盘皆输。
你用一个无辜的人当棋子，想逼我入局？
好。
那我就用你整个棋盘来陪葬。
棋牌室里，张国福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颤抖着手，点开了交易软件。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准备投进去的，是老伴攒了半辈子，准备给孙子将来娶媳妇用的二十万。
这是他能动用的，家里最后的底牌。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这只股票翻倍，他就把钱还回去，再给老伴买一个她念叨了很久的金镯子，给孙子换一台新电脑。他要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废物。
他输入代码，输入数量，在点击“买入”的那一刻，他的手抖了一下。
叶澜那张年轻而又严肃的脸，再一次从他脑海中闪过。
但，只是一瞬间。
就被那根鲜红的，代表着财富和尊严的K线，彻底击碎。
“买入！”
他按了下去。
订单成交的提示音响起，像天籁之音。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着自己的持仓里，终于有了这只万众瞩目的“神龙股”，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期待感，充满了他的内心。
他觉得自己，终于踏上了通往财富自由的快车。
而在安全屋里，叶澜的目光，早已从张国福的身上移开。
他将所有的资金，调集到了一个独立的账户里。然后，他打开了另一只股票的K线图。
那只代号为300xxx的医药股。
它的走势像一条死鱼，横盘了数月，成交量稀疏。在它那无人关注的股东名单里，同样藏着一个沉睡了七年的“幽灵”。
这个“幽灵”，还没有被刘玄唤醒。
它还在刘玄的剧本之外。
“他想当牧羊人，那我就是闯进羊圈的狼。”叶澜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屋子的空气都为之震动。
“刘玄的剧本，是先用那只纺织股，把‘神秘主力’这个故事讲得深入人心。然后再按部就班，一个一个地，唤醒他网络里的其他‘幽灵’，从容不迫地收割。”
“但如果……”
叶澜的食指，悬停在键盘的“买入”键上。
“如果在他讲第一个故事的时候，另一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更神秘，更凶猛，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新主角’呢？”
“一个，会吃人的主角。”
ps：当棋盘上出现一颗不属于任何一方的棋子时，最高明的棋手，也会慌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