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完成后的第十五天，指挥中心的气压低得骇人。
新一团的伙房外，战士们排着长队，眼神空洞地盯着大锅。
锅里是清汤寡水的稀粥，水面上浮着几根蔫黄的野菜，几乎能清晰地照出每个人麻木的脸。
曾经因伙食改善而高涨的士气，正在被饥饿一点点抽走。
“团长，政委，不能再等了！”
后勤处长老王猛地冲进指挥中心，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彻底垮了下来。
“最后一点小米，撑死三天！”
“基地现在连工人带家属，总人口已经突破三千二百人！再不想办法，咱们就得集体啃树皮了！”
砰！
李云龙一拳砸在桌上，杯子里的水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娘的！”
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困在笼中又饥肠辘辘的野兽。
“老子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就没受过这鸟气！部队拉出去！打平安县城！老子不信他山本一木的仓库里，连粮食都没有！”
“我反对！”
赵刚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钢钉，瞬间钉住了指挥室里狂躁的空气。
他走到李云龙面前，目光直视着对方的血丝。
“团长！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平安县城是日军重兵把守的坚城，我们去打，就是拿战士们的命去填！”
“就算打下来，能抢多少？够三千多人吃几天？”
“那你说怎么办？！”李云龙对着他咆哮，“眼睁睁看着大家饿死？老子这个团长，当得还有个屁的意思！”
“抢，解决不了一切！”赵刚寸步不让，“我们现在是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工业基地，不是一支流寇！我们需要的是稳定、可持续的粮食来源！而不是今天抢一顿，明天愁一顿！”
两个人的争吵，让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
“老赵说的，是根本问题。”
一道平静的声音，切断了这激烈的对峙。
林凡从始至终都靠在椅子上，与周围的焦灼格格不入，仿佛这场足以让任何一支部队崩溃的粮食危机，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待解的方程式。
他走到全息指挥平台前，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
军事部署图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充满了未来感的、不断向外延伸的科技树。
“这是t1级别的民用科技分支。”
林凡指着其中一个被点亮的图标，对目瞪口呆的李云龙和赵刚解释道。
“【基因改良与快速培育技术】。”
“啥玩意儿？”李云龙瞪着眼，一个字都听不懂，“什么鸡，什么鱼？能当饭吃？”
“可以理解为，让庄稼长得更快、更大、产量更高的一种技术。”林凡用最直白的话解释。
“我们没有时间去占领平原，开垦农田，等待春播秋收。”
“所以，我们只能自己创造‘土地’和‘季节’。”
他说着，调出一份新的工程图纸。
“命令工程队，在后山的山谷里，立刻建造一座【生态温室】。利用地热资源供暖，架设LEd进行全天候光照补光。”
“我要在一个月之内，彻底解决粮食问题。”
一个月？
解决三千多人的吃饭问题？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荒谬。
这根本不是科学。
这是神学！
但看着林凡那张平静到不似凡人的脸，他们又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
命令很快下达。
所有战士和工人，都用一种困惑不解的目光，看着一座巨大的钢铁玻璃怪物在山谷里拔地而起。
白天，它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像一座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水晶宫殿。
夜晚，温室内部透出的紫色光芒，将半个山谷都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远远看去，如同神仙洞府。
林凡亲自带着几个警卫，将几颗如同石子般平平无奇的种子，种进了温室的培养基里。
时间，在所有人的焦虑和期盼中，一天天过去。
战士们的伙食，从一天三顿稀的，变成了一天两顿。
要不是赵刚的政治工作做得扎实，加上全团上下对林总工那近乎盲目的崇拜在支撑，部队恐怕早就出了乱子。
一个月后。
当温室的大门缓缓开启时，几乎整个基地的战士和工人都自发地聚集到了山谷外。
黑压压的一片，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散发着泥土清香和奇异光芒的入口。
林凡走了出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对李云龙和赵刚点了点头。
“可以收获了。”
李云龙第一个按捺不住，带着张大彪和几个营长就冲了进去。
下一秒。
所有冲进去的人，身体猛然僵住，仿佛被集体施了定身术。
只见巨大的温室里，一排排整齐的藤蔓下，肥沃的培养基土层被一个个巨大的鼓包撑得高高裂开。
“这……这是啥玩意儿？”一个连长说话都结巴了。
张大彪咽了口唾沫，蹲下身，伸手扒开一个最大的土包。
泥土之下，一个黄澄澄、表皮光滑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是土豆？”
张大彪试着用力拔了一下，那东西纹丝不动。
“都愣着干嘛！挖！”李云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大吼。
战士们一拥而上，用工兵铲，用手，甚至用刺刀，疯狂地刨着土。
很快，第一个完整的“超级土豆”被挖了出来。
当两个战士合力将它抬出土坑，放在地上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颗土豆，足有脸盆那么大，圆滚滚，沉甸甸，起码有四五十斤重！
“俺的娘嘞！”
一个来自农村的小战士，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那颗比他家磨盘还大的土豆，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这不是庄稼！
这是神仙种出来的仙丹！
整个温室，彻底沸腾了！
战士们疯了一样，从地里刨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土豆。小的有篮球大，大的简直像一头猪仔！
欢呼声、狂笑声、甚至喜极而泣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李云龙抱着一个比水缸还粗的土豆，在原地转着圈，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眼泪顺着脸上的褶子往下淌。
“哈哈哈哈！发财了！老子发财了！”
他猛地停下来，把土豆往地上一放，叉着腰对着天空狂笑。
“俺的娘嘞！这玩意儿比地雷还顶用！以后子弹打光了，老子用土豆都能砸死他狗日的！”
丰收的狂欢席卷了整个苍云岭基地。
当晚，每个战士，每个工人，都分到了一大盆香喷喷的、用猪油煎得金黄的土豆块。
那种扎扎实实的、能填饱肚子的幸福感，让许多老兵吃着吃着就哭了。
粮食危机，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方式，迎刃而解。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狂欢中时，指挥中心的气氛，却再次凝重到了冰点。
李云龙和赵刚看着眼前的林凡，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褪去，就僵住了。
林凡没有看他们。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全息指挥平台中央的资源监控面板上。
面板上，代表“粮食”的绿色长条已经爆满，甚至溢出。
但在它的旁边，另一根代表着“钢铁储备”的灰色长条，已经降到了最底端，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
而在它上方，“高纯度钢材”的读数，更是变成了一个冰冷的“0”。
“温饱解决了。”
林凡终于抬起头，看向两人，声音里没有一丝丰收的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陈述。
“但新的，更致命的危机来了。”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点在那根闪烁的红色长条上。
“我们的‘骨骼’，快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