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耳边轻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谢含烟却敏锐地嗅到他袖中飘出的、九门提督府特有的檀香 —— 还有那卷被他藏在袖底的、盖着九门提督印鉴的奏折。她垂眸掩住眼底的冷笑:原来姜瑟瑟的死,早有人在帝王面前递了 “说辞”。
午时三刻,刑部的人裹着雨气闯进暴室,将所有嬷嬷都押走了。谢含烟站在滴水的飞檐下,看着蚂蚁成群结队爬上姜瑟瑟住过的偏殿廊柱。这些黑色的小虫子绕着梁柱转了三圈,最后钻进地砖的裂缝 —— 那里埋着她今晨让晚晴偷偷撒下的饴糖,是引着它们去 “发现” 姜瑟瑟藏在砖下的、沾了毒粉的帕子。
当夜子时,澄光殿的暗道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谢蕴的亲信满身风霜地钻出来,玄色劲装还在滴水,捧着的玄铁盒上凝着一层薄冰。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断箭,箭簇上刻着北戎狼图腾,箭尾却系着大盛禁军的朱缨,红得像血。
“将军查到九门提督半年前以‘运粮’名义往北疆走了三趟,押运官回来后全都暴毙,说是染了时疫。” 亲信压低声音,喉结滚动着,“但将军让人查了粮车的车辙印,比寻常运粮车深三成……”
谢含烟用银簪拨弄着烛芯,火光在她眼中跳动,像极了北疆草原上的野火。“不是运粮出去,是运兵器进来。” 她突然轻笑,指尖的银簪在烛火上烤得发烫,“难怪陛下最近总去姜才人宫中听曲,原是九门提督早让女儿吹了枕边风,替他遮掩运兵器的事。”
日子一晃到了九月初九,千秋宴的宫灯从初八夜里就亮了起来,太液池畔的浮碧亭被鎏金灯笼绕了三圈,远远望去像团燃烧的火焰。谢含烟特意选了件绯色织金凤尾裙,裙摆上的金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领口绣着的凤凰眼用的是南疆进贡的赤金珠,走一步便晃一下,像在盯着在场的每个人。
她扶着晚晴的手走过九曲桥时,忽闻一阵清脆的歌声飘来 —— 是新晋的南疆贡女在唱《竹枝词》,调子软绵,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甜腻。谢含烟顿住脚步,侧目望去,只见那贡女眉心点着朱砂痣,眼尾却曳着华妃最爱的飞霞妆,胭脂晕得极开,像两抹血痕。
“臣女姜雪宁,恭祝贵妃娘娘芳龄永继,圣体安康。” 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歌声,九门提督之女姜雪宁捧着一卷画轴盈盈下拜,水绿色宫装的裙摆扫过桥面,带起一片细碎的水珠。她展开画轴的刹那,满座哗然 —— 那是幅《千里江山图》,可北疆的几座城池却被人用朱砂勾勒成滴血的骷髅,朱砂的红透过宣纸,在桥面上洇出小小的印记。
谢含烟晃了晃手中的白玉酒杯,酒液荡出杯沿,溅在她的指节上。“姜小姐的画技,倒是颇有华妃姐姐当年的风骨 —— 都爱用朱砂做文章。” 她语气平淡,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指尖摩挲着杯沿的缠枝纹,想起华妃当年用朱砂在奏折上画圈、诬陷谢家通敌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