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山间的薄雾,给静谧的村庄披上一层金辉。打谷场上,护林采伐队的成员们整齐列队,精神抖擞。他们脚蹬解放鞋,身背捆扎结实的行囊,里面装着干粮、盐巴、绳索和斧锯。那杆56式半自动步枪由秦建国亲自背着,两杆老猎枪则分别交给了经验相对丰富的张老歪和另一位队员。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紧张、兴奋与一丝对未知山林的敬畏。
老村长、王铁柱、赵大山以及许多村民都来送行。老村长没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秦建国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王铁柱则挺着胸膛,向秦建国保证:“建国,放心进山!村里有我们,保证不出岔子!”
秦建国目光扫过送行的人群,不经意间与站在保管室门口的沈念秋视线相遇。她今天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双手紧张地攥在身前,眼神里盛满了欲言又止的关切。秦建国心头微动,朝她轻轻点了点头。沈念秋的脸颊倏地泛起红晕,迅速低下头,又忍不住抬眼看他的背影。
“出发!”秦建国收回目光,声音沉稳有力,率先转身,带领队伍向着村后那条蜿蜒上山的小路走去。队员们紧随其后,脚步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队伍消失在进山的小道尽头后,村庄似乎一下子空寂了许多。王铁柱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赵大山和栓子、春生等几个年轻人道:“咱们也该上岗了!按建国安排的,两人一组,轮班巡逻,重点是村口和靠近山脚的几户。眼睛都放亮些!”
“是!”赵大山等人齐声应道,神情严肃地开始了他们的守护任务。
……
进山的路起初还算好走,是村民们平日砍柴踩出的小径。越往里走,林木愈发茂密,脚下的路也渐渐被杂草和藤蔓覆盖。秦建国走在最前面,手握开山刀,不时劈砍拦路的枝条。他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观察树木的长势,以及是否有野兽活动的痕迹。
“都跟紧点,注意脚下,留心四周!”他不时回头提醒。
李二狗到底是年轻,一开始还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好奇,走了大半天后,脚步开始沉重,气喘吁吁。张老歪虽然年纪大些,但毕竟有狩猎经验,体力保持得不错,还能帮衬着拉李二狗一把。
第一天,队伍并未深入太多,秦建国选择了一处靠近水源、地势相对开阔的背风坡地作为营地。队员们按照训练内容,分工合作,砍伐小树和树枝搭建简易窝棚,挖掘防火带,收集干柴准备生火。
夜晚的山林,与白天的静谧截然不同。各种不知名的虫鸣、远处偶尔传来的野兽嚎叫,让这些初次在深野宿营的村民们心里发毛。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映照着队员们略显紧张的脸庞。
秦建国安排了守夜顺序,将56式半自动步枪放在手边,自己则抱着那杆猎枪,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竖起着。这一夜,并无意外发生,但山林用它的方式,给这些新晋的护林员们上了深刻的第一课——敬畏。
接下来的几天,队伍缓慢而坚定地向大山深处推进。秦建国根据老村长和以前守山人留下的模糊地图,朝着标记有优质木材和以往伐木点的区域行进。他们沿途发现了不少野兽的足迹和粪便,有野猪、獾子,甚至还有疑似狼群的印记,这让秦建国更加警惕。
他反复强调纪律:不准单独行动,水源必须煮沸饮用,食物残渣妥善掩埋,夜间篝火不能熄灭且必须有人看守。
同时,他们也开始了初步的勘察和采伐工作。秦建国挑选那些生长过密、或者有些病腐的树木进行间伐,既获取木材,也利于森林健康。斧锯伐木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一片飞鸟。每放倒一棵树,都需要队员们通力合作,修剪枝杈,将原木截成便于运输的长度。
工作中难免遇到困难。有一次,一棵被放倒的大树卡在了另外两棵树之间,险象环生。还是秦建国沉着指挥,用绳索和杠杆原理,才化险为夷,将木材安全取下。这次经历让队员们对秦建国的能力和山林作业的危险性有了更深的认识。
期间,他们也遇到过一些小型的野生动物,如獐子、野兔。有队员下意识地端起了猎枪,被秦建国立即制止。“我们的任务是护林和必要的采伐,不是狩猎。除非野兽主动攻击,否则不许开枪!”他牢记着守山人的职责和原则。
而在村里,日子似乎平静如常。王铁柱和赵大山带着村防小组,每日巡逻,一丝不苟。那杆唯一的猎枪,轮流背在小组几个核心成员身上,沉甸甸的,既是责任也是压力。
沈念秋在保管室里,心却仿佛跟着队伍进了山。她时常望着莽莽群山出神,担心着山里的艰苦和危险。王惠兰还是偶尔会去村口张望,但次数明显少了,热情似乎被时间和距离稍稍冷却。沈念秋看在眼里,那份莫名的紧张感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了一种更深的牵挂。
这天傍晚,天色突变,乌云压顶,狂风卷着沙尘打在窗纸上啪啪作响。山里怕是也要变天了。沈念秋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找了个由头——给王铁柱送些预防风寒的草药,来到了村口的岗哨。
王铁柱正和栓子一起巡逻,见到沈念秋有些意外。沈念秋递上草药,故作随意地问:“铁柱哥,山里……他们应该能找到地方避雨吧?”
王铁柱接过草药,憨厚地笑了笑:“沈同志放心,建国本事大着呢,肯定没事。这雨看着大,在山里也常见,他们有窝棚,有火,熬得过去。”
正说着,一道刺眼的闪电撕裂天幕,紧接着一声炸雷在头顶爆响,震得人耳膜发麻。几乎在雷声响起的同时,村庄某个方向传来“砰”一声沉闷的巨响,不像是雷声,倒像是……枪声!
王铁柱脸色骤变,一把抓过靠在墙边的猎枪:“是猎枪的声音!方向……好像是饲养院那边!”
沈念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栓子!你快去敲锣!通知大家警戒!我去看看!”王铁柱大吼一声,端着枪就朝着饲养院方向狂奔而去。苏晓雯想也没想,也紧跟了上去,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手心全是冷汗。秦建国才走几天,村里就真的出事了?
王铁柱一边跑一边熟练地检查枪械,子弹已经上膛。他冲到饲养院附近,借着闪电的光芒,只见院墙一角似乎有个黑影晃动,还伴随着几声牲畜惊恐的嘶鸣。
“谁?!站住!再动开枪了!”王铁柱端起猎枪,大声喝道,声音在风雨雷声中显得有些声嘶力竭。
那黑影似乎被惊到了,猛地窜出来,竟是一头体型硕大、眼睛泛着绿光的野猪!它獠牙外翻,身上沾满泥浆,显然是被雷雨和牲畜的气味吸引来的。
野猪受惊之下,非但没有逃跑,反而低着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朝着王铁柱和沈念秋的方向冲了过来!
“念秋,快躲开!”王铁柱瞳孔一缩,他知道猎枪的威力,距离太近未必能一击致命,反而可能激怒这畜生。但他不能退,身后是饲养院的牲畜,还有手无寸铁的沈念秋。
他猛地侧身,将沈念秋往旁边一推,自己则利用院墙的拐角作为掩护,在野猪冲近的瞬间,扣动了扳机!
“砰!”
火光一闪,巨大的后坐力让王铁柱肩膀一麻。铅弹大部分轰在了野猪的肩胛部位,鲜血迸溅。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冲击的势头一滞,但凶性被彻底激发,扭头发疯似的再次朝王铁柱撞来!
就在这时,得到报警的赵大山、栓子等人也赶到了,手里拿着铁锹、锄头,敲着铜锣,大声呼喝。巨大的声响和越来越多的人群终于吓住了这头受伤的野兽。它怨恨地瞪了王铁柱一眼,扭头撞开一处篱笆,踉踉跄跄地逃进了黑暗的雨幕之中。
王铁柱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流下。沈念秋惊魂未定地跑过来:“铁柱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王铁柱摇摇头,心还在砰砰狂跳。他检查了一下,野猪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地上一滩血迹和被撞坏的篱笆。
村里的其他人也陆续举着油灯、火把赶来,看到现场一片狼藉,都心有余悸。
“幸好铁柱反应快!”赵大山看着地上的血迹和弹痕,由衷说道。
王铁柱却有些后怕:“这猎枪……威力还是不够,要是建国那杆56半在……”他顿了顿,摇摇头,“不过总算没出大事,牲畜也没损失。”
这次突发事件,虽然无人伤亡,却像一记警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它验证了秦建国提前布置村防的必要性,也暴露了村里防御力量的薄弱——一杆老式猎枪,对付单个的大型野兽尚且如此吃力。
风雨渐渐停歇,但村庄的灯火却亮了大半夜。村民们议论纷纷,既庆幸王铁柱的勇敢和果断,也更深刻地体会到了秦建国带队进山后,村里面临的潜在风险。沈念秋回到保管室里,久久无法平静。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和震耳的枪声,让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秦建国他们所承担的责任,以及这片看似宁静的山野中所蕴藏的危险。她对他的牵挂,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具体而强烈。
远在山中的秦建国,对村里发生的这场惊险一无所知。他正站在新搭建的窝棚口,望着渐渐变小的雨势,眉头微蹙。风雨打落了不少枯枝,也增加了山体滑坡的风险。他回头看了看疲惫但依旧坚持的队员们,心中盘算着明天的路线和任务。
前方,大山的深处,还有更多的未知在等待着他们。而身后的村庄,经历了一场虚惊之后,守护的意志也更加坚定。这条连接着山村与森林的责任之链,在风雨的洗礼下,似乎变得更加牢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