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喧嚣渐渐沉淀,野狼沟重归宁静,但这宁静已与往日死寂的压抑截然不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鲜活与温暖。
周科长和雷队长顾不上休息,立刻指挥众人进行善后。俘虏们被集中看管,由县中队的战士严加看守。缴获的物资和武器弹药被一一清点、登记造册,堆积如山的木箱和麻袋,无声诉说着这个犯罪团伙的猖獗与贪婪。张木匠被沈念秋和屯里的妇女们搀扶着,喂了些热水和吃食,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他紧紧握着老支书和孙福根的手,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无尽的感激。
孙福根看着张木匠,又看了看周围忙碌而兴奋的人群,心中涌动着一种复杂的情感。有初次经历战斗的悸动,有亲手参与解救乡亲的欣慰,也有目睹生死带来的淡淡恍惚。他下意识地看向老猎户,只见老人正蹲在一旁,默默地将猎刀上的血迹在泥土里擦拭干净,然后收刀入鞘,动作缓慢而沉稳,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与他无关。感受到孙福根的目光,老猎户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乎温和的神色,微不可察地朝他点了点头。这一点头,让孙福根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福根,好样的!”秦建国走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胳膊上缠着沈念秋刚给包扎的布条,是在通道口战斗中被流弹擦伤的,但他浑不在意,脸上洋溢着畅快淋漓的笑容,“要不是你和你老叔两次三番冒险侦察,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咱们这场仗不会这么顺利!”
赵卫红也走了过来,姑娘家的脸上沾着硝烟,眼神却亮得惊人,她看着孙福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敬佩:“孙福根同志,你是个真正的民兵了!胆大心细,是好样的!”
孙福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都是大家一起干的,我就跟着老叔和雷队长、秦大哥你们打了下手。”
这时,雷队长和周科长走了过来。周科长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对孙福根和老猎户说:“老同志,小孙同志,这次你们靠山屯立了大功!尤其是你们二位,提供了最关键的情报,为行动的顺利实施奠定了坚实基础。我代表县里,感谢你们!”
老猎户只是摆了摆手,嘶哑地说:“分内事。”
雷队长则更具体地部署了下一步工作:“俘虏和重要缴获,由县中队立即押送回县里突审深挖。周科长,这边后续的清理工作,还要麻烦你和老支书、建国同志负责。”他又看向孙福根和老猎户,“野狼沟地形复杂,虽然主要匪患已清,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者需要进一步探查的地方,可能还需要二位再辛苦一下,配合我们做最后的扫尾。”
“没问题,雷队长!”孙福根立刻挺直腰板回答。老猎户也默默点头。
天色大亮,阳光彻底驱散了野狼沟的迷雾与寒意。县中队的战士们押解着垂头丧气的俘虏,带着部分重要缴获,率先离开了。靠山屯的乡亲们簇拥着凯旋的民兵和战士们,如同迎接英雄一般,将他们迎回了屯子。
屯子里早已沸腾。家家户户都拿出了珍藏的鸡蛋、腊肉,妇女们忙着生火做饭,孩子们兴奋地围着战士们和缴获的骡马跑来跑去。老支书站在屯口的石碾上,用洪亮的声音向全体乡亲宣布了战斗的胜利,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晌午,一场简单却热烈的庆功宴在屯子中心的空地上举行。虽然没有美酒佳肴,但大锅炖的菜、蒸的馍,管饱管够,气氛热烈至极。秦建国、赵卫红被民兵们围在中间,讲述着通道口伏击的惊险;孙福根和老猎户身边也聚了不少人,听他(主要是孙福根说,老猎户偶尔补充一句)讲述潜入侦察和拔除暗哨的经过,引得众人阵阵惊呼。
沈念秋忙着给轻伤的同志换药,脸上始终带着温柔而又自豪的笑容。她看到孙福根讲得口干舌燥,悄悄递过去一碗水,孙福根接过,憨憨一笑,一饮而尽。
周科长和雷队长与老支书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低声交谈着。
“靠山屯的民兵,是好苗子啊。”雷队长感慨道,“有血性,有觉悟,地形也熟。经过这次实战锻炼,以后完全可以作为保卫边区、巩固地方的重要力量。”
老支书满脸红光,连连点头:“是啊,经过这一仗,这帮后生娃娃,算是真正练出来了!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周科长沉吟道:“这次端掉的这个窝点,恐怕不是孤立的。敌人亡我之心不死,利用复杂边境和山区进行的破坏、走私活动绝不会停止。我们要提高警惕,总结经验,把靠山屯和周边村屯的民兵联防工作做得更扎实。”
饭后,稍事休整,雷队长和周科长便带着部分战士和民兵,由老猎户和孙福根引路,再次进入野狼沟,进行最后的战场清理和地形复查,确保没有遗漏任何隐患。
夕阳西下,当队伍彻底清查完毕,确认安全无虞后,踏着金色的余晖返回靠山屯。站在屯口高坡上回望,野狼沟在夕阳的映照下,层林尽染,沟壑纵横,依旧深邃,却不再令人感到阴森恐惧。那蛰伏的“巨兽”仿佛被抽走了凶戾之气,恢复了山野本身的雄浑与宁静。
老猎户眯着眼,望着那片熟悉的土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低声对身边的孙福根说:“根子,这山,这沟,以后就是咱们实实在在的家了。守着它,心里踏实。”
孙福根重重点头,他看着山下屯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听着传来的鸡鸣犬吠,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责任感。他知道,昨夜的血与火,是为了换取今后无数个这样的安宁黄昏。他握紧了手中的柴刀,感觉自己的力量与脚下这片土地更深地连接在了一起。
夜幕再次降临,靠山屯却灯火通明,人声温暖。这一夜,再无危险的气息,只有胜利的酣畅与对未来安宁生活的美好憧憬。野狼沟的故事,以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告终,而靠山屯保卫家园、建设家园的新篇章,则在这胜利的曙光中,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孙福根和所有靠山屯人一样,他们的信念历经淬炼,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在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土地上空,坚定地闪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