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石棺旁,右手还压着那枚骨符,掌心渗出的血沿着符纹渗入地面,西亚板块的拼图边缘泛起微弱的光晕。玄漪环贴在左腕,息壤锁链从环体延伸而出,像根根绷紧的弦,扎进地缝。拼图在震,裂缝在扩,三缕灰线缠在左眼,一抽一抽地吸。
不是灵力那么简单。
是时间在被啃噬。
双生莲台自动运转,预判三秒内灰线的下一次抽吸节奏。我调动幻灵珠,将4.7赫兹的共振波反向注入。灰线抖了一下,抽力骤减,拼图的震动缓了半瞬。可下一秒,那三缕线又回来了,比之前更密,像是从别的时间点绕过来的。
我闭眼,重新推演。
攻击轨迹出现了分支——同一道灰线,在0.3秒后分裂成两条路径,一条直取瞳孔,另一条却倒流回地底。再推演一次,结果又变了:攻击提前了0.5秒,而我还没完成共振注入。第三次推演,我的动作变成了后撤,但实际我根本没动。
双生莲台的预判失效了。
不是系统出错,是规则变了。群瞳的影响已经不只在当下,它把因果线织进了时间流里,让“因”和“果”不再线性排列。我看到的每一个“未来”,都可能是已经被篡改过的“过去”。
左眼突然一沉。
不是痛,也不是热,而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像是有东西在识海深处轻轻敲了三下。幻灵珠没有震动,但它内部的混沌核心开始旋转,频率极低,像心跳,又像某种信号。
我放开了逻辑屏障。
脉冲直接穿透意识层,没有数据,没有画面,只有三个字,顺着混沌核心的震动,一节一节地传出来:
“熵减之炁。”
我睁眼。
这个词不在任何已知的洪荒典籍里,也不是幻灵珠过往推演中出现过的术语。但它出现的瞬间,我识海里的双生莲台自动校准了频率,像是接收到某种底层协议。
熵增是时间的流向,是因果的必然。而熵减之炁,是逆流。
是让“果”先发生,再抹去“因”。
是把被篡改的时间线,拉回原点。
我低头看石棺中的女人,她仍躺着,金瞳映着我,但不再说话。我伸手探她心口,幻灵珠反馈:生命体征停滞,意识活跃度仍在高位,但她的思维频率正与地脉深处的某种存在同步。
她不是在接收信号。
她是在被调用。
我收回手,指尖在玄漪环上划过。环体上的息壤微微发烫,那是刚才折射影蚀残魂时留下的余震。我闭眼,用幻灵珠反向扫描环体结构,寻找星砂残迹的共振点。
蚑萤教我的第一道星砂蛊术,是用精血引动星砂,再以特定频率激活其记忆烙印。她说过:“星砂认主,也认死。”
我割开手掌,血滴在玄漪环上。息壤吸收血液的瞬间,泛起一层幽蓝雾气,像极夜下的极光。雾气没有散开,而是沿着地面蔓延,像有意识般避开金瞳符文,最终缠上石棺底部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刻痕。
符文亮了。
不是息壤的光,是血色的纹路,从刻痕中渗出,一圈圈扩散。我认得这个结构——是玄蚑氏的本源阵眼,用来封存族中最核心的巫蛊之力。但阵眼被遮蔽了,表面覆盖着一层流动的黑膜,像是活物在呼吸。
群瞳在挡。
我盯着那层膜,幻灵珠开始推演:巫蛊本源=星砂+精血+时间锚点。星砂已激活,精血已注入,缺的是锚点。
什么是时间锚点?
不是地点,不是物品,是某个无法被篡改的“事实”。
我回头看了一眼骨符。它仍嵌在西亚板块的拼图上,纹路咬合,光晕稳定。那是我亲手完成的最后一块拼图,是群瞳干预之前,唯一没有被污染的因果节点。
我将玄漪环贴上眉心,以幻灵珠为中介,把双生莲台剩余的预判力转化为持续输出,注入左眼。金瞳视野中,那三缕灰线再次缠绕上来,但我没再反击。我让它们吸,让它们抽,只保留一丝预判力,死死锁定骨符嵌入的画面。
灰线越缠越紧,左眼开始发麻,视野边缘出现裂纹般的黑斑。我知道它们在试图抹除那个“事实”——让我忘记拼图已完成。
但我记得。
我必须记得。
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石棺底部的符文上。
血光炸开的瞬间,那层黑膜剧烈波动,像是被烫伤的皮肤。符文彻底亮起,幽蓝雾气倒卷而回,顺着我的手臂涌入体内。石棺震动,一道虚影从棺底升起,形如螺旋,由无数星砂颗粒组成,缓缓旋转,中心是一滴凝固的血。
蚑萤的巫蛊本源。
阵眼激活。
我立刻将玄漪环从眉心移开,转而按在符文边缘,用息壤锁链将阵眼与拼图结构连接。幻灵珠开始自动输出“熵减之炁”的推演模型,但我没有直接启动。逆转因果不是消除攻击,是让“攻击从未发生”。
我需要一个支点。
我闭眼,将全部意识沉入左眼金瞳。视野中,三缕灰线连接着地底,也连接着我。我顺着其中一条回溯,看到影蚀残魂自爆的瞬间——但那不是起点。再往前,是它们从地底冲出的那一刻。再往前,是它们被孽胎因果烙印标记的瞬间。
而那个烙印的源头……
在我体内。
我猛地睁眼。
群瞳不是在攻击我。它们在验证我。
它们要确认,这个携带“前世之瞳”的容器,是否真的完成了金瞳化,是否真的能成为“祭品”。
所以它们制造攻击,制造因果反噬,只为观察我的反应,记录我的频率。
而现在,阵眼已启,熵减之炁即将爆发。
它们会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阵眼核心。
“启动。”
螺旋虚影骤然加速,星砂颗粒开始逆向流动,那滴凝固的血缓缓融化,化作一道血线,顺着符文流入地面。拼图开始发光,不是从板块边缘,而是从内部,像是被重新点燃。
时间开始倒流。
三秒。
我看到自己喷出精血,血在空中凝住,然后倒飞回口中。我看到灰线从左眼剥离,缩回地底。我看到影蚀残魂从爆裂状态恢复,倒退着沉入裂缝。
但我的记忆在断裂。
我忘了拼图已完成。我忘了骨符的位置。我甚至忘了自己为何跪在这里。
我只记得一件事——
我必须守住那个点。
我死死盯着左眼金瞳残留的视野,那里还有一帧画面:骨符嵌入西亚板块的瞬间,光纹咬合。
我抓住它,像抓住最后一根绳子。
“就是现在。”
熵减之炁自阵眼爆发。
不是冲击,不是爆炸,是一种无声的覆盖。所有灰线寸寸断裂,断裂处没有碎片,像是从未存在过。群瞳的低语戛然而止,连回音都没有留下。
黑色宫殿开始崩解。
不是坍塌,是分解。一块块息壤从实体化为光点,又从光点化为微尘。金瞳符文逐一熄灭,最后只剩下宫殿核心的那一块,缓缓升起,飞向我眉心。
我没有躲。
光点触碰到眉心的瞬间,化作无数萤火虫,顺着毛孔涌入体内。它们不散,不飞,而是沉入识海,围绕着双生莲台盘旋一圈,然后静静落下,像是归巢。
我低头看石棺。
棺中的女人仍躺着,金瞳闭合,面容平静。她的心口,那道与地脉同步的波动消失了。
我抬起手,玄漪环安静地贴在掌心,息壤锁链垂落,末端沾着一滴未干的血。
血珠颤了颤,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