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草绿色印花t恤,夹花灰运动裤,白色运动鞋。刘忆穿的米色真丝吊带外套墨绿色苎麻罩衫,白色天丝牛仔直筒裤,深棕色乐福鞋。
康越心这样搭配有充分的理由:虽说夏天约会穿裙子是最合适的,凉快,体现女性柔美气质,对男方更有吸引力。但是,鉴于刘忆跟男士单独外出,为了维护她的安全感,穿裤子是不二选择。逛动物园要走很多路,高跟鞋显然不合适,平底的宽松的透气的舒适的鞋子非乐福鞋莫属。
至于上衣,她买回来半个月,刘忆愣是没穿过一次。她问她为什么不穿,她说不习惯。她问她怎么个不习惯法,她说吊带太露了,罩衫太透了,她穿不出去。康越心说两件一起穿,她又说穿两件会不会太热了。
康越心笑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穿上试试就知道了。
刘忆在自我怀疑中换上了两件套,说实话,吊带又小又薄,罩衫又大颜色又深,要不是康越心送她,要不是价格不便宜,她早就放到二手衣服回收箱了。
然而,站到镜子前的那一刻,她居然觉得还不错 ,看着粗糙陈旧破烂一般的罩衫,上身竟然意外的挺括垂顺,微曲的褶皱带来随意慵懒的意味,墨绿的深色正好遮盖米白吊带的招摇,却又从稀疏的空隙中偷偷的若隐若现,呈现一种极度收敛的小性感。
康越心解释说真丝和苎麻都是轻薄透气的面料,夏季穿正合适,而且今天太阳很大,长袖正好防晒。
尹彬打开副驾驶车门,让刘忆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嘱咐陈磊慢点开,凡事多征求刘忆的意见,观赏太凶的动物注意安全,多喝水,多到阴凉处休息,小心中暑。康越心则把防晒霜塞到她包里,叮嘱她别忘了补涂。
陈磊敷衍着答应,直到后视镜中看不到他们才嘟囔着说:“俩人嘴怎么这么碎,他们平时也是这样唠叨你的?”
“没有。”刘忆淡淡地说。
“没有就好,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刚吃过早饭。”
“喜欢听什么歌?”
“随便。”
陈磊放了舒缓的钢琴曲,他的心情异常兴奋,这是第一次单独约刘忆出去。自从他伤好了,她就不再给他带午饭,又恢复了以前冷冰冰的态度,仿佛那几天的亲昵是一场梦,从没真实的存在过。
正面攻不下,不得已绕道后方,找到坐镇的大家长尹彬表明诚意,商量对策。尹彬提议去动物园,并表示会帮忙说服。
“动物园在城南,开车要将近一个小时,你可以眯一会儿,或者跟我说说话。”
刘忆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去县郊的动物园是13岁那年暑假,也是这样火辣辣的太阳,她跟小彬哥以及小彬哥的三个同学一起骑自行车去的。太阳跟炭火一样炙烤着裸露的皮肉,渗出的汗水很快又被烤干。出发时带的水被喝完时才走了三分之一,于是一行人看到商店就迫不及待的钻进去,买水喝,买棒冰吃,蹭蹭风扇。
骑到一半路时,她实在骑不动了,尹彬就给商店老板说了好话,把自行车暂停她家后院,返程时过来取。
她坐到尹彬车子后座,戴着交了押金的大草帽,快乐得像只风中飞翔的小鸟。那天她穿的粉红t恤绿短裤,好巧不巧,t恤上短裤上都印了西瓜,索性大家叫她“西瓜姑娘”。
路过水果摊时,她自掏腰包买了个大西瓜分给大家,她说她要对得起自己的绰号。西瓜挑得并不好,皮厚籽多,但不妨碍大家吃得开心。
她仍然记得他们的名字,孟浩,章南南,许为钱。许为钱的哥哥叫许为权,当时有人嘲笑他们的爸爸起名太直白,太俗。许爹爹呵呵一笑,说有句话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名字天天喊,钱和权听到了,感受到了诚意就会来到身边。他又说,现在你们觉得我儿子名字俗气,等他们真的做到了,你们就不嫌俗了,会认为我起得好。
不得不说,许爹爹没读过几天书,人性却看得透透的。许为权大学毕业考了公务员,许为钱大学没毕业就给家里买了小轿车。果真如他所说,一个个都夸他名字起得好。
“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说来听听?”
陈磊捕捉到了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流露出的稍纵即逝的笑意,他知道她没睡,肯定不是做梦,只能是想到了一些事。
刘忆睁开假寐的眼睛,望着窗外说:“没有。”
“好吧,你不说我来说,我说件有意思的事情。”陈磊对她的回绝不以为然,他早习惯了。
他说:“小时候我喜欢去游乐场海洋馆,最害怕动物园。妈妈不理解,她说你不是最喜欢大狮子大老虎吗,与其守着电视看,抱着狮子玩偶睡觉,为什么不肯去动物园看一看真实的它们,亲身感受一下它们的王者气概呢?你知道我如何回答我妈的吗?我借用了一句电视剧台词,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在一起,只要她幸福就好。”
刘忆看了他一眼算作回应。
陈磊继续说:“翻译到这个事上就是,我在电视上看看就满足了,用不着跑到动物园看它真身。”
“说实话,当时我的感觉好极了,觉得自己很厉害,说出来的话相当有哲学家气质,趁着那个感觉,我赶紧到书架上拿了最厚的一本书,戴上爸爸的近视眼镜,端坐在沙发上,让妈妈给我拍照,让她记录下未来的思想家好学的童年时刻。”
陈磊打住了讲述,他明白,老是一个人吧嗒吧嗒讲,对方很快就会分神,所以,为了增加互动感,他增加了问答。
他问:“说到这里,想必你会在心里小声嘀咕,真是又自恋又能装,那么我告诉你,这么想是对的,真实情况是我害怕去动物园,这些云里雾里的都是烟雾弹,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不敢去动物园呢?”
刘忆想到了答案,她不确定,用摇头代替回答,她不喜欢回答问题,课堂上回答错了,同学们的嘲笑似乎就发生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