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到叶予泽冰冷的眼神，霍子寒倒真的安分站着没再乱动，只是眸子一暗再暗，抿着嘴，一声不吭。
“那个家伙啊，可是一个十足的凉薄小人。”
元奇轻轻笑着，眼底却一片寒光，骇人不已。
语罢，他便回眸瞧了瞧叶予泽，沉声道：“当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元奇又伸手在弱水剑脊上咚咚敲了两下，颇为嫌弃道：“你挑人的眼光啊，可真是越来越差了。”
叶予泽当时满脑子就是，他骂老子，他骂老子……
渣渣系统一把拉住他：“冷静！冷静！他是个bug，你干不过他！”
“……”
正气得冒烟的叶予泽倒听到小废物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还不是，连个人都算不上。”
这话果然让元奇脸色一黑，凝起眸子来，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叶予泽震惊到了天际，忙一个禁言咒甩上去，冷着脸：“闭嘴！”
你别作死了好么！
你有主角光环你不怕，老子还想活命呢！
“……”
霍子寒一愣，张了张嘴，发不出来声音，不敢置信的，眼巴巴地望着叶予泽。
眼神还附带委屈意味。
“？！”
叶予泽心里咯噔一下，忙背过身不去看，这狗比小废物又特么戏精附体，偏偏他又一看就会心软。
渣渣系统翻了翻书，又推了下老花镜，认真道：“我看了看，穷奇是一个隐藏任务哎，叶宝贝抚平他的怨念试试，说不定我们就可以活着出去了。”
“抚个屁！你没看他多凶残么，动不动就锁喉。”
“那我们就耗着吧，另外奉告，女主还被我们可爱的小男主给拴着绳倒吊在树上呢！”
吊……吊树上？！
叶予泽不敢置信的回头望了望一旁乖乖坐着的小废物，真的假的，这是人干的事？！
山上的笋都让你夺完了吧！
渣渣系统两手一摊：“出去晚了，你心爱的小废物可就要当一辈子老光棍了。”
关弱水上一个主人的事情，好巧不巧，叶予泽还真的见过，毕竟是那人亲手将神器交在他手上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口中的人和我见到的人……”
叶予泽抿了抿唇，眸光一敛，直直望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元奇瞳仁中那抹妖冶暗红越发明显，忽而又不在意的笑了笑：“你随便翻翻卷宗，不就知道了。”
他挑了挑眉，“无非就是妖兽穷奇，不知廉耻，勾引玉淮真人，冥顽不灵，祸乱世间，最后被玉淮真人亲手诛而囚之，封印于蛮荒之地。”
他说得十分轻巧，像是与自己无关一样。
叶予泽明显能从这人的从容不迫中捕捉到一丝丝寒意，他笃定道：“正史不正，野史不野。”
“要真如此的话，那我们说的便不是同一人。”
叶予泽明显在套话，就是因为太明显，倒让奇蹙着眉朝他望了几眼，平静如水。
没有叶予泽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也没有黛玉葬花的感伤哀神，只有元奇那一汪如死水般的寂静眸子。
冰凉，不屑。
“那些不耻过往，吾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元奇是凶兽，世人传他的妖丹可是助飞升的一个极好补品。
那时候他被天师派那些走狗们追杀，一时不慎，受了重伤，躲在树后。
那是他第一次见遇到弘若尘的时候，他逆着光站在元奇面前，素白的袍子被风吹得鼓鼓的。
他问元奇：“你，还跑么？”
元奇以为弘若尘是来杀他的，以为自己这次要死了。
毕竟弘若尘可是自幼便天资聪颖，道行高深，是天师派最年轻的一位少掌门。
说到这，元气轻轻笑了笑，眸子里才有了一丝丝的温度，陷进那段回忆里去。
“我记得，他背着我走了好长一段路。”
弘若尘背着元奇，元奇问：“你带我去哪？”
“不知道。”
“你不杀了我取妖丹，背我作甚？”
“……”
“就不怕我……吃了你。”
“闭嘴！”
弘若尘只是略嫌聒噪的皱了皱，步子倒是没停，肩膀也很宽厚结实。
那条路很长，直到元奇昏睡过去前，也没有走到尽头。
元奇微微后仰起头，有些慵懒又自嘲的笑：“人啊，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候，容易接受那些趁虚而入的歹人，再去自作多情，一败涂地。”
那一闪而过的落寂，让叶予泽顿时觉得，那种眼神，他一定在哪里见到过，见到过无数次，甚至给他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后来，元奇又问弘若尘：“你这是背叛师门了？”
“未。”
元奇伸了伸懒腰，不在乎的笑着打趣弘若尘：“那你就是舍不得杀我了？”
弘若尘眸子有些低沉，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些距离，声音也有些认真：“你没杀过人，我没理由伤你。”
然后，他敛着眸子看元奇，神色那样坚定：“我要渡化你。”
“……”
那段时间，平淡，没有血腥味，没有阴谋算计。
元奇本可以安定下来，乖乖待在弘若尘身边，看他打坐，看他写一些奇怪的符咒。
然后教自己识字，教自己这世间的人情世故……
“众生不是草木，你不能拿别人的性命作儿戏。”
弘若尘握住元奇的手执笔，在那净白的宣纸上写下他的名字，声音温润如玉。
“穷奇不吉利，要是打算在这大好山河里生活下去，也该有个像样的名字。”
那时，纸上是“元奇”二字，苍劲有力，恰好还落下来一朵白梅，好看得不行。
元奇侧过头望弘若尘，故意逗他道：“要是我……杀了人呢？”
元奇能明显感受到，弘若尘握着他的手一顿，然后是清冷的声音：“那我便罚你。”
“如何罚……”
元奇笑着追问下去，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弘若尘。
“……”
那次弘若尘倒没有说话，用那双沉寂如水的眸子同元奇对视，始终抿着嘴没有吭声。
那天还是那年的第一场雪，一片银装素裹。
真好看，元奇想，以前怎么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