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地走下井台儿,脚下的石板路有些湿滑,我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生怕一不小心摔倒。穿过一条狭窄而幽静的胡同,我离家门越来越近了。
我停下脚步,从包包里掏出那面小巧的镜子。这面镜子是我随身携带的,它见证了我许多重要的时刻。我轻轻地打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这几天在李美美家,我似乎养成了照镜子的习惯。每天早晨起床后,我都会对着镜子仔细地端详自己,检查自己的妆容是否完美。而现在,当我再次看到镜中的自己时,我不禁有些惊讶。
我的一条大辫子整齐地挽在头上,形成了一个高高的发髻,显得干净利落。光洁白嫩的脸蛋上,弯眉细眼,淡蓝色的眼影给我的眼睛增添了一丝深邃,淡淡的腮红则让我的脸颊看起来更加红润。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我的嘴唇,它显得有些红艳,好像口红抹得重了一点儿。
我对着镜子轻轻抿了抿嘴唇,试图让口红的颜色看起来更自然一些。但无论我怎么调整,那抹红色依然十分明显。或许是因为今天心情格外好,所以我在化妆时不自觉地加重了口红的颜色吧。
由于天气热,衬衫最上面的一个钮扣我没有扣,露出来了里面一块雪白的胸脯。耳朵上一副长达二寸的耳坠,随着我脑袋的晃动来回的摆动,难怪大家都认为我是从城里来的呢。
我从县城乘坐公交车,一路颠簸,终于在张庄镇下了车。原本我计划在水华姐家稍作停留,换上一套普通一些的衣服,然后再把自己胸前的假乳房取下来,让自己看起来更朴素一些,这样就可以安心地回老家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姐夫突然告诉我奶奶病重的消息。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心急如焚,完全顾不上换衣服了,立刻转身就往老家赶去。
我急匆匆地走在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赶回家见到奶奶。可是,当我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穿着时,不禁有些懊恼。我身上穿着的衣服和这个村子的风格实在是太不搭调了,仿佛我是一个来自外太空的异类。
而且,我胸前的假乳房还没有取下来,这让我更加觉得自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我不禁开始担心起来,像我这样一个漂亮的城里女孩子,以这样的模样回家,会不会引起别人的异样眼光呢?
以前我回家的时候总是穿上初中的时候那身男女不分的校服,校服的面料很结实,初中阶段正是人身体发育最快的时期,所以同学们在预订校服的时候,大家都故意的要大上一两个号的,开始穿的时候显得又肥又大,要把裤腿儿挽起来一截,上衣长到下摆过了屁股,袖口盖住了手,等过些日子穿着就合适了。
我由于家庭生活困难,再加上怕上厕所而暴露了我的真实性别,所以很少喝水,因而就对我的身体发育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虽说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许多,可是那身校服却还能穿呢。
且说那时候的我,对于化妆一事可谓是一窍不通,更别提每天都精心打扮自己了。然而,自从我在李美美那里度过了这十几天,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这十几天里,我仿佛置身于一个美容和化妆的天堂。每天都有专业的化妆师为我服务,各种高端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如雪花般纷纷落在我的脸上。这样的待遇,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雪花膏里泡着一样,被滋润得无比滋润。
如此一来,我的外貌自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今天早上,虽然我特意化了个淡妆,但与这里朴素无华的乡亲们相比,仍然显得有些过于耀眼了。
我只好从小包里拿出面巾纸来,使劲的擦一下脸上的脂粉和嘴上的口红,还真擦下来不少。我这两个手上的长指甲怎么办?简直都快有1厘米长了,上面还涂着红红蔻丹,这可比乡下姑娘用指甲草染的指甲要鲜艳得多了。况且我的指甲上面还画着白色的小花儿呢。就我现在的这副模样,要是乡亲们知道了这就是我刘瑞华,还不说我是妖精啊!
在我们这个小村庄里,每个人都对我刘瑞华非常熟悉。大家都知道我留着长长的辫子,穿着女孩子的衣服,但实际上,我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男孩子。
此时此刻,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懊悔之情。早上离开李美美家时,我只顾沉浸在自己是个美丽女孩的幻想中,完全没有考虑到这身打扮回到农村后会引起怎样的反响。现在想来,这实在是太不切实际了,与山区农村人的生活方式和观念相差甚远。
我开始担心村民们会如何看待我这身奇特的装扮。他们或许会觉得我怪异、另类,甚至可能会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想到这些,我就感到有些无地自容,真希望能够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避开众人的目光。
想当年,因为我的身体状况不佳,奶奶和父母亲便决定让我留起辫子,穿上花衣服,把我当作女孩子一样来抚养。他们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我身体健康的考虑,绝无让我真正成为女孩子的意思!
可如今再看看我自己,这副模样哪里还像个男孩子呢?我不仅留着长长的辫子,还穿着漂亮的女孩子衣服,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种女性的柔美。说实在的,我现在的样子比真正的女孩子还要女孩子呢,甚至可以用“妖艳”来形容了!
昨天晚上我与美美姐兴奋了一夜,早上起床后洗了脸,还是美美姐给我梳妆打扮,给我化了个妆。我将今天要回老家农村的事忘记的一干二净,只想着越漂亮越好。我怎么将回山区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净呢!如果知道要回老家的话,我起码也应该把这两手的长指甲剪掉啊!现在后悔也晚了,只好硬着头皮回家去了。
那些走过来走过去的人们,虽说都是一个村里住的乡亲,每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之间不但认识,并且大多数还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可是今天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认出来我的。“跳河一闭眼”,身子都掉井里了,耳朵也挂不住了,爱怎么地就怎么地,随它去了吧。
我无可奈何的继续往前走着,远远地看到了我们家门口的那棵大槐树了,我反而倒迟疑了起来,就我现在的这副模样可怎么好意思进门呢?
正在我踌躇不前的时候,就听后边街门一响,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老太太。她见我好像不是本地人,在这里徘徊着,好像是要找人,但是又不记得是哪一家似的,就走上前来问我:“姑娘,你找谁呀?”
我回头一看,只见她大约有七十来岁,头发花白,梳着一个发髻,脸上皱纹密布。上身穿着一件白洋布的大襟袄,下身穿一条黑布的裤子,两只半大不小“解放脚”,手里还拄着一根六道木的棍子,走路有些蹒跚,这不是东院的三奶奶吗?我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孙女跟我是一个班的同学,我每天都到她家去写作业,现在怎么连她老人家也认不出来我了呢?
我只好说,“三奶奶,我是三丫头瑞华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老人家慢慢地抬起手,揉了揉有些浑浊的眼睛,然后微微皱起眉头,眯起眼睛,十分仔细地端详着我,仿佛要把我的每一个细节都看清楚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开口说道:“你是三丫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和不确定。
我连忙点头,笑着回答道:“是的,三奶奶,我就是三丫头啊。”
老人家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他继续说道:“我孙子三丫头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我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啊。”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笃定和自信。
接着,老人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只是他已经有半年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我安慰他道:“三奶奶,您别担心,三丫头在外面一切都好。”
然而,老人家却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他认真地看着我说:“姑娘,你虽然长得和我孙子三丫头有些相似,但你绝对不是我们老刘家的三丫头。你看你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城里的姑娘,和我们农村的孩子不一样。”
这个时候,从小看我长大的三奶奶不认识我,我到了家,我奶奶和父母亲肯定也不认识我了。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早上明知道要回老家,怎么就没有换衣服呢!
我从在水华姐饭馆打工时,一开始说话还是用假嗓子讲着女声,慢慢的我不用假嗓音了,讲话完全就是女孩子的声音。由于我的工作是服务员,接待着各地方来吃饭的客人,我又开始学习了普通话。特别是在李美美那里接触的都是城里人,我的女声普通话说的更好。
由于讲普通话时间长了,一下子还改不回本地话,刚才与三奶奶对话,她不认识我。这个时候,我尽量的用本地话又给三奶奶说,“三奶奶,我就是三丫头瑞华呀!我在城里打工半年没有回家了,我的长辫子盘在头上没有放下来,您就不认识孙子了。三奶奶,您还没想起我来吗?我就是西院的三丫头啊!”
由于我上面有两个姐姐,我又是从小就当女孩养活,梳小辫儿,穿花衣裳,所以大家都管我叫“三丫头”。
三奶奶瞪大眼睛,满脸狐疑地看着我,似乎在努力辨认我的身份。当我用那半生不熟的本地话跟她交流时,她的表情变得愈发严肃,眉头紧紧皱起。
我有些局促不安,手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角。为了让三奶奶能更清楚地看清我,我小心翼翼地将盘在头上的大辫子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