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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指尖的寒铁面具边缘泛着冷光,檐角的风卷着碎雪扑在他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冰刃在刮擦。他望着宫墙深处那片被琉璃瓦覆盖的飞檐,那里是坤宁宫的方向,此刻正有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灵力波动,如同一根蛛丝,悄然缠上了他袖中藏着的玉符。

玉符震颤的瞬间,沈醉眼底掠过一丝锐光。他转身隐入鸱吻背后的阴影,指尖抚过符面浮现的朱砂字迹,那笔画扭曲如挣扎的蛇,却在他眼中拼凑出清晰的图景——今晚的庆功宴上,皇后会亲自为陛下布菜,那道清蒸鲈鱼的鱼腹里,藏着西域传来的「蚀心散」。

「倒是比预想的更急不可耐。」沈醉低声嗤笑,声音被风撕成碎片。他想起三日前在鬼市见到的那具尸体,西域蛊师的喉咙里插着银簪,簪头刻着的牡丹纹与皇后凤袍上的图案分毫不差。那时他便知,这场戏的锣鼓,快要敲到最响处了。

玉符上的字迹开始褪色,最后化作一道浅痕,像谁的指甲轻轻划过。沈醉将符纸凑到鼻尖,闻到一丝极淡的脂粉香,混着龙涎香的气息——那是淑妃独有的熏香。这个在后宫里素来以怯懦闻名的女子,竟藏着这样的胆识,倒是让他想起多年前在忘川河畔见过的那株开在冰缝里的曼珠沙华。

「沈兄,淑妃娘娘的消息可靠吗?」身后传来轻响,少年游侠林风踩着瓦片走来,腰间的弯刀撞出细碎的声响。他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

沈醉将玉符捏碎在掌心,粉末顺着指缝飘落,在风中化作点点荧光。「你信朱砂能写字,便该信她。」他侧过脸,面具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明明灭灭,「何况,除了她,没人能在坤宁宫的眼线底下,把消息递到承天门的鸱吻上。」

林风挠了挠头,刀柄上的穗子晃了晃:「可我听说淑妃娘娘上个月刚失了孩子,一直卧病在床,怎么会……」

「正因失了孩子,才要递这消息。」沈醉打断他,指尖指向宫墙内侧那片茂密的紫竹林,「你瞧那竹林长得多好,密得连风都穿不透。可三个月前,那里还只是片荒地。皇后说要种些竹子辟邪,陛下便准了。」他顿了顿,声音里淬着冰,「辟邪?我看是用来藏刀斧手的吧。」

林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竹林深处隐约有黑影晃动,月光透过叶隙洒下去,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蛰伏的兽。他握紧了刀柄,指节泛白:「那我们现在就去端了他们的窝?」

「急什么。」沈醉轻笑,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猎人总要等猎物走进陷阱,才会拉弓。淑妃娘娘既然肯冒险传消息,自然不止为了提醒我们有鱼腹藏毒。」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那雪落在他掌心,瞬间化作水珠,「她在符纸里掺了坤宁宫的地砖灰,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林风皱眉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坤宁宫的地砖有问题?」

「不是地砖有问题,是地砖下的东西。」沈醉转身望向那座在夜色中泛着冷光的宫殿,「淑妃的父亲曾是工部侍郎,负责过坤宁宫的修缮。听说那宫殿底下,藏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当年为了修建密道,死了十七个工匠。」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日的雪下得不小,「皇后以为没人知道,却忘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记性好的人。」

风忽然紧了,吹得瓦片发出呜呜的声响。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梆子敲了三下,三更天了。沈醉抬手按住面具,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眼底的笑意瞬间敛去,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来了。」他低声道。

林风立刻屏息凝神,果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软底鞋在回廊上快走。紧接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从角门闪了出来,披着件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

那人走到紫竹林外,犹豫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草地上。奇异的是,那液体落地的地方,青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地砖。她蹲下身,在砖缝里摸索片刻,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地砖忽然向内凹陷,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是淑妃身边的掌事宫女,青黛。」沈醉的声音压得极低,「她这是在给密道里的人送解药。看来皇后怕手下人叛变,早就给他们下了子母蛊。」

林风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要不要截住她?」

「不必。」沈醉摇摇头,目光落在青黛消失的洞口,「让她去。我们要的不是一个宫女,是整条密道。等会儿动手时,这条密道会是我们最好的退路。」他顿了顿,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算计,「何况,青黛手里的解药,或许还有别的用处。」

林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对了沈兄,这是我查到的奸党名单,你看有没有漏的?」

沈醉接过纸,借着月光扫了一眼。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名字旁边还画着小记号,想来是林风做的备注。他的目光在几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大理寺卿张谦?他可不是奸党,是陛下安插在奸臣堆里的棋子。你这消息,怕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

林风一愣,挠了挠头:「难怪我觉得不对劲,那家伙每次见了李丞相都点头哈腰的,原来是装的。」

「这宫里的人,谁不是戴着面具过日子。」沈醉将纸还给林风,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李丞相老奸巨猾,身边怎么可能没有陛下的眼线。倒是这个户部尚书,」他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你查他最近的动向了吗?」

「查了,他这几日一直称病在家,没进宫。」林风答道。

「称病?」沈醉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明日一早,你去他家『探病』,记住,一定要看看他家后院的那口枯井。」

林风刚想问为什么,就见沈醉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有旨,今晚的庆功宴设在太极殿,各部官员务必准时到场,不得有误——」

声音渐渐远去,沈醉望着太极殿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上门。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看来陛下也等不及了。」

林风握紧了刀柄,手心微微出汗:「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沈醉吐出一个字,目光锐利如鹰,「等淑妃的下一个消息。她既然能送出鱼腹藏毒的事,必然还知道更多。比如,李丞相今晚打算用多少人手,又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沈醉靠在鸱吻上,望着那片被灯火照亮的宫殿,忽然想起多年前师父说过的话:「这世间最毒的,不是蛊,不是毒,是人心。」那时他还不懂,直到亲眼看见师兄为了争夺掌门之位,将毒酒灌进师父嘴里。

「沈兄,你看那是什么?」林风忽然指向天空。

沈醉抬头,只见一道流星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坠向坤宁宫的方向。那流星坠落的瞬间,他袖中忽然又有了动静,这次不是玉符,而是一枚小小的竹哨,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

「是信号。」沈醉眼中精光一闪,「淑妃得手了。」

他吹了声口哨,声音清越,像夜枭的啼叫。片刻后,几道黑影从不同的方向掠来,落在他身边,正是之前安排好的人手。为首的是个少女,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正是要扮作宫女入宫的苏晚。

「都准备好了?」沈醉问道。

苏晚点头,声音清脆:「按照计划,我扮成送茶水的宫女,林风兄和阿澈负责在殿外接应,仙门的几位前辈已经在宫墙外布好了结界。」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这是淑妃娘娘让人送来的,说戴着它,能避开坤宁宫的蛊虫。」

沈醉接过香囊,放在鼻尖轻嗅,里面果然有淡淡的艾草香,混着一种极淡的草药味,正是解蛊的特效药草「忘忧草」的气息。他将香囊递给林风:「你们每人带一个,别大意。」

林风接过香囊,刚要说话,就见远处的宫墙上忽然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像一阵风。沈醉眼神一凛,低声道:「是李丞相的贴身护卫,鬼面。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布置了。」

苏晚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那我们要不要提前动手?」

「不必。」沈醉摇摇头,目光落在太极殿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忽然暗了一下,像是被风吹的,「再等等。好戏才刚刚开始,我们总得让主角们都登场了,再掀翻戏台子,不是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笑意,让林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月光照在沈醉的面具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仿佛来自地狱的请柬。

风更大了,卷着雪沫子,将宫殿的轮廓模糊成一片朦胧的黑影。沈醉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血流成河的战场。而他,会是这场战争的执棋者,用敌人的尸骨,铺就一条通往真相的道路。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那雪花在他掌心融化,凉得像冰。就像多年前,师兄递给他那杯毒酒时,杯壁的温度。

「快了。」沈醉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这漫天风雪说,「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远处的更夫又开始打更,梆子敲了四下,四更天了。离庆功宴开始,还有一个时辰。而这一个时辰里,足够发生很多事,足够让很多人的命运,彻底改变。

沈醉望着坤宁宫的方向,那里的灯火依旧亮着,安静得有些诡异。他知道,淑妃此刻一定在那里,等着最后的信号。就像他一样,等着一个机会,一个将所有罪恶都暴露在阳光下的机会。

雪越下越大,掩盖了宫墙上的脚印,也掩盖了那些潜藏的杀机。但沈醉知道,杀机不会被雪掩埋,只会在雪下积蓄力量,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转身,对林风和苏晚说:「走吧,该去我们的位置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信号。」

林风和苏晚点头,跟着沈醉跃下鸱吻,融入茫茫夜色之中。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墙的阴影里,只留下檐角的鸱吻,在风雪中沉默地矗立,像一个冷眼旁观的巨人,注视着即将上演的血腥剧目。

而在坤宁宫深处,淑妃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指尖紧紧攥着一方绣着鸳鸯的手帕。手帕早已被泪水浸湿,上面的鸳鸯模糊成一片。她知道,自己送出的消息,可能会让她万劫不复,但她别无选择。

三个月前,她失去了腹中的孩子,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对皇后的敬畏。那个女人不仅杀了她的孩子,还要杀了陛下,杀了这天下所有阻碍她的人。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淑妃猛地抬头,只见窗台上放着一朵刚摘的红梅,花瓣上还沾着雪。她知道,这是青黛回来了,也带回了沈醉的答复。

淑妃拿起红梅,放在鼻尖轻嗅,那清冷的香气让她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轻声道:「陛下,等着我,我一定会救您的。」

风雪依旧,宫殿深处的暗流却已汹涌。一场决定王朝命运的较量,即将在太极殿的庆功宴上,拉开帷幕。而此刻的沈醉,正站在太极殿的廊柱后,望着殿内觥筹交错的身影,眼底的寒意,比外面的风雪更甚。

他知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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