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裹着皮革营的鞣制腥气，漫到皮堆旁的《制甲皮革调配册》时，龙弈指尖刚抚过一张 “牛皮”—— 指腹竟蹭到发硬的皮痂，按下去还没回弹就裂出细缝（是掺了三成马皮的劣料，鞣制未透，做甲易脆裂）。册上 “北境与皮坊部落共分制甲皮料三百张（牛皮一百二十张、羊皮一百张、鞣制药剂八十斤，均经‘三浸三鞣’，软韧耐刮）” 的 “一百二十张” 被改成 “八十张”，“三浸三鞣” 被划成 “一浸一鞣”，与阿婷父亲《皮革秘录》里 “调皮需用‘皮纹’水印册，墨汁掺鞣制液，遇雪不晕，真牛皮掐之留痕即消、燃之有毛发香” 的记载相悖。更糟的是，皮案旁的 “鞣制药剂” 刚涂在牛皮上，皮面就泛出灰白（是掺了硝石的劣剂，只会让皮发硬不会变软），营外的运皮路线图上 “南皮驿有皮工接应” 被改成 “北冻林近路”，改痕处沾着未干的鞣制液，而北冻林的雪窟里，已藏着萧衍的人堆的劣皮（皮张印着北境皮革记号，想嫁祸北境私吞好皮、以次充好）。
“这调配册和皮料、药剂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皮堆旁，抓过张牛皮往雪地上一摔 —— 皮面竟磕出个小坑（真牛皮该弹回原状），她又用指甲掐了掐皮边，凹痕半天没消：“我爹说三浸三鞣的牛皮，掐着像揉软布，雪地里摔十次都不裂，绝掺不了马皮，这是有人故意用劣皮充数，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鞣制桶旁的木案上。她用银簪挑过鞣制药剂，蘸了点纯度检测水，水瞬间从浅褐变成浑浊（硝石反应），再蘸仓库里封存的真药剂，水立刻染成透亮的深褐（纯鞣制液反应）：“劣剂鞣的皮穿甲会磨破皮肤，劣皮做的甲挡不住刀箭，萧衍是想让部落以为我们私吞四十张牛皮，还故意用假料断你们的防甲供应，再……”
“再让扮成皮吏的人说‘是北境皮工换的皮，护民军想留着好皮自己做甲，还引你们去冻林丢皮’。” 项云的铁枪往皮堆上一戳，枪尖竟戳透了张劣皮（真牛皮该让枪尖滑开），老将军拽过个穿厚皮袄的 “皮吏”，袖管里还掉出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鞣制液，显然刚在皮革营待过。
“你根本不是皮吏。” 龙弈的目光扫过皮吏的手，虽握着鞣制刷，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鞣皮磨出的薄茧（掌心该有药剂染的褐痕，指缝还嵌着皮屑），“你鞣皮时，总往北冻林的雪窟瞥，是在等萧衍的人烧真皮吧？”
皮吏脸色骤变，突然往皮革营旁的柴房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真牛皮（萧衍计划烧皮，嫁祸 “归降者不满分皮不均”），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皮吏突然从怀里摸出块带细孔的皮片 —— 孔眼是按皮坊部落图腾扎的：“我儿子被萧衍抓了！他逼我改册换料，可我在每张真牛皮的边角都扎了图腾孔，每桶真药剂的桶盖都刻了小‘皮’字！我们部落的老皮工一摸就知道，哪是没被动过的好料！还有……” 他喘着气指了指北冻林，“我把萧衍劣皮的记号刮了半道，劣药剂桶也没盖紧，硝石味能飘老远！”
皮革营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扛鞣制刷的部落信使冲进来，信使裤脚沾着冻林的雪泥，声音发颤：“北冻林有伏兵！他们穿北境皮工服，却用东齐的弯刀！有人喊‘是龙弈让我们在这等，要把好皮全戳破’，我趁他们搬劣皮时跑回来，还有三个老皮工被…… 被围在雪窟外了！”
赵勇扛着张真牛皮赶来，牛皮的软韧让他能轻松卷成筒：“凌丰，你带两百人去北冻林救皮工！我守皮革营，别让萧衍的人再换皮！”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制甲皮革调配册》的 “皮” 字上 —— 真册的 “皮” 字笔画里藏着皮纹，按《皮革秘录》，用鞣制液一涂会显褐霜，而眼前的假册涂了只晕开墨，“阿婷，你去皮革营的老鞣制缸旁取液 —— 真调配册涂了液，皮纹会透出来！” 他又转向众人，“项老将军带三百人去冻林设伏，顺便把劣皮搬到营前晒雪，让部落看清是假皮；赵彻带弓弩营帮老皮工验皮，真牛皮涂液显霜、掐痕即消；凌丰，我们重订皮革规矩，北境、皮坊部落、归降者各出两人，一人管鞣制、一人管验皮、一人管记账，每张皮要过‘液验 - 手掐 - 账对’三关，少一方确认都不能动！”
酉时的雪刚小些，北冻林方向传来哨声 —— 项老将军的人押着十几个假皮工回来，他们手里的弯刀还沾着鞣制液，甲胄上沾着雪却没见血：“搜出他们带的硝石袋，还在雪窟外找着带图腾孔和‘皮’字的真皮、真药剂，萧衍的人根本分不清哪是好料！”
皮革营中央突然响起鞣制声。皮坊部落的老皮工举着真牛皮，往鞣制液里一浸，再捞出来时皮面软得能拧成结：“那假皮吏没骗我们！他不仅扎了图腾孔、刻了‘皮’字，还在真牛皮的皮下藏了细皮线 —— 我们一摸就知道！”
赵彻这时带着个穿皮工服的人过来，那人手里还攥着张马皮混的劣皮：“卧底抓着了！就是他往牛皮堆里混马皮，被老皮工掐出硬痂识破的 —— 他说萧衍想让我们的甲全废，好趁乱攻部落的村寨！”
皮革营渐渐热闹起来。北境皮工帮着鞣制真牛皮，部落皮工验皮记账，归降者帮着把好皮搬上皮车；苏雅在给带伤的皮工递姜茶，茶里泡着新晒的陈皮（驱寒解腥）；凌丰则帮着把真《制甲皮革调配册》挂在营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贴了张 “验皮口诀”，北境和皮坊部落的老皮工一起编的。
暮色漫进皮革营时，龙弈站在皮案旁，看着真牛皮被裁成甲片，老皮工正用鞣制液给甲片做最后一遍软化。阿婷靠过来，手里翻着《皮革秘录》，递来块掺了皮屑的杂粮糕：“我爹说，皮革营鞣的不是皮，是能护住性命的甲，是彼此能放心托付后背的信任。”
龙弈咬了口杂粮糕，香软里带着淡淡的麦香：“以前总想着怎么拆阴谋、护皮革营，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多少张皮、多少斤药剂，是让每个部落、每个皮工、每个战士，都能穿着结实的甲，信得过身边的人，知道战场上有甲护着、有兄弟帮着，能活着回家、能安稳过日子。皮同鞣，心同护，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皮革营的窗棂，带着鞣制的腥气与姜茶的暖意。龙弈的铁枪斜倚在皮案旁，枪尖的寒芒映着册页上的皮纹，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飘着片陈皮，刚好衬出杂粮糕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