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暖阁里,熏香缭绕。
嬴政批阅奏折的朱笔忽地一顿,状若随意道:李斯,朕这些皇子中,谁最类朕?
哐当——
赵高手里的药盏应声落地。褐色药汁泼溅在青玉砖上,竟嘶嘶作响,蚀出几个小坑。
奴婢该死!赵高慌忙跪地擦拭,袖中指尖微弹,一缕黑雾悄无声息渗入砖缝。
李斯尚未答话,阁外突然传来哭闹声。胡亥披头散发冲进来,一把抱住嬴政大腿:父皇!他们都说您要立九哥当太子!
嬴政蹙眉:谁说的?
宫人都这么说!胡亥把鼻涕眼泪全抹在龙袍上,他们还说了,九哥当了太子,就要把儿臣扔去喂熊猫!
隐在梁上的嬴昭一个趔趄——他的食铁兽最近确实总追着胡亥跑。
胡闹!嬴政拎起幼子,朕何时说过立储?
赵高突然叩首:陛下,九殿下近日整顿禁军、推广新粮,百姓皆称小嬴政。恐是有人借机...
话未说完,胡亥突然抽搐着口吐白沫,瞳仁翻白尖啸:黑龙现世!大秦将倾!
嬴政脸色骤变。这谶语与钦天监昨夜星象预警一字不差!
亥儿!他急扶幼子,触手却冰凉如尸。胡亥颈后浮现蛛网状黑纹,正是卷宗记载的魔噬之相。
李斯突然道:臣听闻九殿下近日得了一块补天石?
此言诛心!补天石乃女娲神器,恰与黑龙现世的灾兆相克。赵高垂首掩去笑意——这步棋他埋了三月。
暖阁死寂时,嬴昭抱着食铁兽溜达进来:好热闹呀!他盯着胡亥颈后黑纹,十八弟又过敏啦?上次偷吃我的辣土豆也这样。
小手突然拍向胡亥后背。赵高急拦却慢半步,嬴昭指尖划过黑纹,带起缕黑烟:看!霉斑!该晒被子啦!
那黑烟触到食铁兽鼻子,熊猫猛打喷嚏喷出竹屑,恰恰裹住黑烟凝成个小鬼脸,啪嗒落地。
胡亥顿时止住抽搐,迷糊睁眼:父皇?我梦到九哥用土豆砸我...
嬴政目光深沉地扫过赵高李斯,最终落在嬴昭怀里的食铁兽身上——那货正把鬼脸竹屑当糖果嚼。
都退下。帝王声音听不出情绪,昭儿留下。
众人各怀心思离去。赵高转身时袖角微动,一枚黑钉射向胡亥——既然计划失败,这棋子该毁了!
黑钉被定秦剑鞘挡下。嬴昭不知何时已拔出重剑,剑鞘正插在胡亥衣领后:十八弟,你簪子掉啦。
那黑钉在剑鞘上化作一滩臭水。
夜深人静,嬴政摩挲着定秦剑: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嬴昭用剑穗逗着熊猫:赵公公怕冷,总往暖和地方凑。他忽然掏出一把荧光粉撒在空中——粉屑竟全部飘向西北角梁柱!
梁上悄然浮现个人形轮廓,正是本该离去的赵高!
好个指鹿为马!嬴政怒极反笑,赵高,你还有何话说?
赵高缓缓落地,周身骨骼咔咔作响,瞳孔变成纯粹漆黑:陛下既已看破...声音重叠如万鬼低语,便请见识真正的魔噬之相
黑雾爆涌!胡亥突然凄厉尖叫,皮肉撕裂探出骨刺,额顶钻出寸许黑角!
深渊...觉醒...怪物般的胡亥扑向嬴政!
定秦剑龙吟出鞘,却砍了个空——嬴昭竟拽着胡亥的角荡秋千:十八弟!你角上长蘑菇啦!
黑雾骤然凝固。赵高难以置信地看着——嬴昭手心贴着胡亥额头,五彩光华如绸缎流淌,所过之处胡亥身上的骨刺纷纷软化缩回。额顶那截黑角地脱落,掉在地上竟化作一截焦黑的枯木。
看吧!就是长了霉斑!嬴昭举着枯木嚷嚷,小脚偷偷碾碎枯木——内里竟是空心的,藏着小撮腥臭的黑粉。
赵高瞳孔中的漆黑剧烈波动。他苦心种下的深渊魔种,竟被这孩童当蘑菇掰了?!
陛下明鉴!赵高突然凄声跪倒,九殿下这是要灭口啊!他早知十八公子身具异象,才屡次加害!他猛地扯开胡亥衣襟,心口处赫然有个爪印,此乃食铁兽所伤!
食铁兽委屈地一声,抱着嬴昭的腿缩成球——那爪印分明是旧伤,结痂都快脱落了。
嬴昭却眼睛一亮:对呀对呀!是我让熊猫挠的!他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掏出个竹罐,十八弟心口长虱子,挠破才敷药嘛!
竹罐里真是驱虫药粉,还混着几根死虱子。胡亥下意识挠心口:好像...是不痒了...
嬴政忽然轻笑:赵高,你不如昭儿会编故事。
黑龙袍无风自动,定秦剑嗡鸣出鞘。赵高脸色剧变,突然张口喷出黑雾!雾中万千鬼脸尖啸,整个暖阁如坠冰窟。
护驾!李斯惊呼倒退。
黑雾却直扑胡亥!赵高身形融于雾中,嘶声怪笑:魔种既毁,便还魂主!
胡亥再度惨叫,七窍涌出粘稠黑液。黑液落地成蛇,游窜着咬向嬴政!
嬴昭甩出个土豆精准砸碎蛇头。孩童蹦跳着挡在父亲身前,周身泛起朦胧五彩光晕。黑雾触到光晕如雪遇阳,凄厉消融。
外祖父说的对!嬴昭扭头喊,坏蛋打架前总爱说废话!
趁此间隙,赵高已卷起半魔化的胡亥撞破窗棂。夜空中传来他的厉啸:嬴政!待魂主降世,必屠尽嬴氏!
嬴政剑指长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龙卫铁蹄震响,无数火把涌向西北方向。暖阁内重归寂静,唯余满地狼藉。
嬴昭扒着窗洞嘀咕:跑真快...我还想问问魂主吃不吃土豆呢...
他忽然弯腰捡起片碎瓦——瓦上沾着黏稠黑血,正蠕动着聚成个字样。
父皇看!赵公公留作业啦!
嬴政凝视沙丘二字,面色渐沉。那是东巡计划中的驻跸之地。
李斯颤声问:陛下,可要更改东巡路线?
不必。帝王轻抚定秦剑,朕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在沙丘等着。
他抱起小儿子,拭去其颊边黑灰:昭儿怕么?
怕他们不够吃。嬴昭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我带了辣土豆,馋死他们!
夜风穿过破窗,吹散残留的黑雾。食铁兽忽然对着西北方低声咆哮,毛发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