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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信城,士徽的“庆功宴”已至高潮。
府邸大堂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音靡靡,舞姬身姿曼妙,穿梭于酒肉香气之间。士徽高踞主位,满面红光,享受着麾下将领和阿谀之徒的奉承。美酒如同流水般呈上,珍馐佳肴摆满了桉几。
“恭喜少主,初掌大权便旗开得胜,击退北兵锋芒!那陈暮、赵云,不过是丧家之犬,何足道哉!”一名满脸谄媚的官员举杯高呼。
“哈哈哈!说得好!”士徽志得意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也燃烧着他的野心,“待本少主整合交州之力,莫说击退陈暮,便是北图中原,也未尝不可!”他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之中,父叔的鲜血,似乎早已被这权力的美酒冲刷干净。
老臣吴巨坐在角落,看着这如同空中楼阁般的繁华,眉头紧锁,食不知味。他几次想开口劝谏,提醒士徽加强城防,警惕敌军诡计,但看到士徽那狂傲的神色和周围那些跃跃欲试的新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任何扫兴的言论,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城墙上,守军的巡逻比平日松懈了许多。许多士卒也被赏赐了酒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猜拳行令,醉眼朦胧。他们觉得,荆州军主力还在官道上慢吞吞地走着,有什么可担心的?少主说了,北兵不堪一击。浓郁的酒气和懈怠的情绪,在广信城的夜色中弥漫。
城外西北密林。
赵云和他的一千五百将士,如同暗夜中的磐石,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连续三天的亡命跋涉和极度的疲惫,让他们几乎站着都能睡着。但没有人真正沉睡,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耳朵竖起着,捕捉着城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派出的哨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返回,带来了最新的情报:
“将军,城头守备松懈,巡逻间隔很长,许多哨位都有饮酒的迹象。”
“西面有一段城墙较为低矮,且靠近一片废弃的民宅,易于隐蔽接近。”
“城内似乎有喧闹声,像是在举行宴会。”
赵云靠坐在树下,闭目养神,消化着这些信息。臂上的伤口传来阵阵隐痛,饥饿和干渴折磨着身体,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士徽的骄狂,守军的懈怠,城内的宴会……这一切,都构成了绝佳的战机。
“不能再等了。”赵云睁开眼,眼中锐光一闪,“主公主力不知何时能至,夜长梦多。趁士徽宴饮,守军松懈,正是我等破城良机!”
他召集几名核心军官,压低声音,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挑选三百最精锐、状态尚可的弟兄,全部换上轻便衣甲,携带短兵、钩索、火油。由我亲自率领,从西面那段低矮城墙攀爬入城!”
“其余人马,由你统领,”赵云指向一名沉稳的校尉,“潜伏于西门外密林。若我等成功打开城门,便立刻杀入!若一个时辰后城门未开,或城内有变,火光冲天,你便率军佯攻北门,制造混乱,接应我等突围!”
“记住,动作要快,要狠,要静!入城后,首要目标——士徽府邸!”
“将军,您的伤……”校尉担忧道。
“无妨!”赵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此战,有进无退!”
子时三刻,正是人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刻。
广信城西,那段低矮的城墙下,黑影憧憧。赵云一马当先,口中衔着短刃,如同灵猿般,借助飞虎爪和城墙的缝隙,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身后,三百精选的死士紧随其后。
城墙上的守军,有的靠着垛口打盹,有的还在小声谈论着宴会的见闻和赏赐,对脚下即将降临的死亡毫无察觉。
“噗!”一声轻微的利刃入肉声。一名起身准备小解的守军,被从身后掩上的赵云捂住嘴,短刃精准地割断了喉咙,软软地倒下。
如同黑夜中绽开的死亡之花,三百荆襄锐士迅速清理了这段城墙上的少量守军,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随即,他们如同流水般滑下城墙内侧,隐入那片废弃的民宅阴影之中。
广信城,这头看似沉睡的巨兽,已经被利齿卡入了喉管!
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三百人分成数股,由熟悉城内布局的向导(伊籍通过秘密渠道安排的内应)带领,避开主要街道,沿着小巷,快速而安静地向城中心的士徽府邸扑去!
偶尔遇到巡夜的更夫或零星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发出警告,便被迅捷无比地解决掉。浓重的夜色和士徽自己制造的松懈,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然而,就在接近府邸的一条街道拐角,意外发生了!一队大约二十人的士徽亲兵,似乎是喝多了出来闲逛,迎面撞上了赵云率领的一支小队!
双方在狭窄的街道上骤然相遇,都是一愣!
“你们是……”亲兵头目醉眼惺忪地发问。
回答他的,是赵云如同闪电般刺出的长枪!“杀!”一声低沉的怒吼,打破了夜晚虚伪的宁静!
短暂的寂静被彻底撕碎!
狭路相逢,唯有死战!赵云知道,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让消息传到士徽耳中!
长枪如龙,在狭窄的街道上绽放出夺命的寒光。身后的荆襄死士如同猛虎出闸,悍不畏死地扑向那些尚且醉醺醺的亲兵。刀剑碰撞声,临死前的惨嚎声,瞬间响彻街巷!
战斗激烈而短暂。士徽的亲兵虽然精锐,但措手不及加上酒意未醒,很快便被斩杀殆尽。但打斗声和惨叫声,已经惊动了附近民居和更远处的巡逻队!
“暴露了!快!直冲府邸!”赵云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点,厉声喝道。他知道,现在争的就是时间!
三百死士不再隐藏行踪,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主干道,向着那片灯火最辉煌的府邸发起了亡命冲锋!
“敌袭!敌袭!”
“荆州兵杀进城了!”
警锣声、呐喊声、哭叫声瞬间从四面八方响起,整个广信城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彻底炸开了锅!
府邸内,宴会正值最酣处。士徽搂着一名舞姬,醉意朦胧地听着属下的吹捧。突然传来的喊杀声和警锣声,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怎么回事?!”他一把推开舞姬,惊怒交加地站起身。
一名亲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少……少主!不好了!荆州兵……荆州兵杀进城里了!已经快到府门了!”
“什么?!”士徽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酒意全化作冷汗涌出,“不可能!他们不是在官道上吗?!城防呢?守军呢?!”
回答他的,是府门外骤然响起的更加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赵云,已经杀到了!
与此同时,按照约定,潜入城内的其他几股小队,开始在城中四处放火,并高声呐喊:
“荆州大军破城了!”
“士徽弑父囚叔,天理不容!”
“降者免死!”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广信城的夜空,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许多本就对士徽不满的士家旧部和中下层军官,开始犹豫、观望,甚至有人趁机倒戈!
城外,潜伏的荆州军看到城内火起,喊杀震天,知道赵云已经得手。那名校尉毫不犹豫,率领剩下的一千二百将士,如同猛虎下山,直扑防守已然空虚的西门!
广信城,这座交州的心脏,在暗夜与烈火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士徽的皇帝梦,才刚刚开始,便已走到了破碎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