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朕就是库夏帝国的大帝，葛尼修卡。”恐帝的声音从骸骨王座上传来，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勇猛的鹰之团士兵们，欢迎来到朕的魔城。以这点人手就敢直捣黄龙，这份胆色，朕很欣赏。但朕很好奇，这是你们自己的愚蠢，还是那只鹰的命令，让你们来试探朕的力量？”
“以使徒的身份问您，”洛克斯的声音平静如初，仿佛周遭的地狱景象不过是寻常布景，“您为何要违逆主公？”
恐帝俯视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问题。广场上那数千鬼兵眼球转动的粘腻声响，都盖不住他喉咙深处发出的、低沉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最终化为震动整个斗兽场的狂笑，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和轻蔑。
“哈哈哈哈……混账！贱民！”恐帝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暴虐的宣告，“你们的主公？你们的主公在哪里？在他心爱的女人被朕压在身下，哭喊着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在哪里！”
这几句话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一个鹰之团骑士的心上。身旁那名刚刚还想开玩笑的骑士，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战马不安地刨着地面。整个骑兵队，那近乎非人的镇定在瞬间崩塌，一股压抑不住的杀气冲天而起。
加尼修卡很享受这种变化，他彻底撕下了伪装。
“朕乃大帝！王中之王！是蹂躏这片大地最多之人！这个污秽世界只有一个真理，那就是夺取！一切都要用鲜血来换！就算是从天而降的神，也无法违抗！”恐帝缓缓站起，他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仿佛要将整个广场吞噬。他的气势暴涨，宛若真正的魔神降世。
“不，朕不止要夺取大地。”他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亵渎的快感，“朕还要用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夺取神明！玷污神明！”
这宣言，让所有使徒的怒火都燃烧到了顶点。
洛克斯一直保持着优雅的骑姿，此刻却猛地挺直了身体。他那张沉静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牙关咬得死紧。他抛弃了所有礼节和伪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杂种。”
恐帝加尼修卡那庞大的身躯在王座上发出低沉的震动，那是压抑不住的笑意。他抬起一只手，轻轻向前一挥。
命令无声下达。
整个斗兽场的鬼兵军团动了。他们并非冲锋，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同步的节奏向前压迫。他们武器上那无数硕大的眼球，浑浊的瞳孔猛地一转，齐刷刷地锁定了广场中央的几十名骑士。没有喊杀，只有一种精神层面的重压，带着粘稠的恶意，试图钻入骑士们的脑髓。
洛克斯身后的骑士们坐下的战马开始不安地嘶鸣，铁蹄踏地，溅起尘土。
“阵。”
洛克斯只说了一个字。
他身后的枪骑兵们瞬间回应，原本紧凑的队形如水银般流动，以洛克斯为尖端，瞬间组成一个锋锐无匹的锥形。他们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并非指向前方，而是斜指向天，枪尖在广场上空昏暗的光线下，连成一片死亡的星芒。
“来打一场吧！”恐帝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不耐烦的催促。
鬼兵的阵线蠕动着，裂开一道缝隙。
夜魔的身影从那缝隙中一闪而出，他几个纵跃，竟直接攀上了斗兽场的高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墙头。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即将爆发的血战。
城墙之上，夜魔不紧不慢地奔跑着，脚下的石砖在他落地时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希拉多和他最信赖的两名护卫紧追不舍，在城内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左右腾挪。
“你到底想干什么？”希拉多身旁那名眼神锐利的护卫忍不住喝问。
夜魔的身形在前方一座神殿的屋檐上停下，回过头，咧开嘴。“你们那位大帝，给了你们‘猎犬’的称号，对吧？”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三人紧绷的神情，“猎犬，总该知道猎物是从哪里来的。不好奇吗？那些正在跟‘鹰’厮杀的鬼东西，是怎么被造出来的。”
他没再多说，转身跃入神殿的阴影之中。
希拉多三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跳了下去。神殿内部戒备森严，但有了夜魔的引路，他们避开所有巡逻的卫兵，深入到建筑的腹地。一股混杂着血腥、羊水和某种未知腐败物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三名身经百战的刺客都胃中翻腾。
他们最终在一处环形的回廊上停下脚步，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地穴，地穴中央，一团难以名状的巨大肉块被无数粗大的铁链锁着，吊在半空。肉块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不断开合的人脸，发出无意识的呻吟。肉块的中心，一根长长的肉管从某个孔洞中伸出，垂向地面。
“这是……使徒？”希拉多身后的壮汉护卫声音干涩。
没人回答他，因为更恐怖的冲击接踵而至。
一条铁链从上方缓缓放下，吊着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怀孕女人。肉块上其中一张脸的嘴巴猛地张开，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女人被径直丢了进去。
地穴周围，几十名库夏僧人立刻开始大声念诵经文，那声音仿佛有某种催化的作用。巨大的肉块开始剧烈地搏动，女人的惨叫声从肉块内部传出，只响了一下便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一只浑身赤裸、皮肤铁青的幼小鬼兵，竟从女人的下腹破体而出，它顺着那根巨大的肉管滑下，随即被等候在下方的库夏士兵用铁钳制住，扔进旁边的铁笼里。
肉块中心的孔洞再次张开，将那具已经开膛破肚的女人尸体吐了出来，像丢弃一件垃圾。尸体被拖走，堆积在角落，那里已经有了一座小小的尸山。旁边的铁笼里，几十个刚刚出生的鬼兵正互相撕咬着，发出尖锐的嘶叫。
“旁门妖术……”希拉多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真有意思。”夜魔的声音突然在他们头顶的屋梁上响起，“原来如此。他们利用这使徒生产魔物。这使徒的体内跟幽界相连……将使徒活生生地缝合起来，变成一个巨大的子宫，灌满羊水……然后再把怀孕的女人丢进去，魔就会寄宿于胎儿，生出鬼子。”
希拉多身后的壮汉护卫再也忍不住，转身扶着廊柱，发出了剧烈的干呕。
另一个护卫则死死攥着刀柄，指节发白。
希拉多一动不动，他看着下方那条高效而冷酷的生产线，看着那些被当成耗材的女人和被当成产品的鬼兵。他想起了恐帝那句“朕的魔城里，不需要荣誉”，想起了自己为了复兴家族的“夙愿”，究竟将巴基拉卡的命运，押在了一个怎样的存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