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广派精明可靠的探子,不仅要密切关注官军与夏军的动向,更要深入河南,尤其是豫西、豫南等地,仔细打探!要摸清哪些州县最为困苦,官府控制最弱!
更要查清楚,哪些是为富不仁、恶贯满盈、民愤极大的劣绅豪强!将他们家的位置、存粮多少、护院几何,都给我打探得明明白白!
这些,将是我们进入河南后,第一批目标,也是我们收买人心的投名状!
第三,”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待到明年,洪承畴与张行大战正酣,必然无力他顾,后勤粮道亦是其命脉所在。
那时,便是我们金蝉脱壳,东出商洛,千里跃进河南的最佳时机!我们甚至可以趁乱,瞅准机会,狠狠劫掠一下陕西后方的粮秣辎重,既补充自身,也能搅乱战局,让他们更无暇顾及我们!”
计划条理清晰,众将纷纷称是。
这时,一向以勇猛莽撞着称的郝摇旗却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提出了一个疑问:“将军,您刚才不是说……去了河南就不能再随意抢夺财物了吗?
那咱们现在去劫他们的粮草,还有以后打那些劣绅,这……这不还是抢吗?”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不少将领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瞅着郝摇旗,但又觉得他这话似乎问到了点子上。
李自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到郝摇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旗兄弟问得好!这说明你听进去了,也在用心想事儿!”
他收敛笑容,认真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此抢亦非彼抢!如今在陕西,我们劫掠官军或夏军的粮草,打击的是我们的敌人,削弱的是对手的实力,此乃兵法之常,叫做因粮于敌!至于那些劣绅……”
李自成声音提高,带着一丝义正辞严:“他们盘剥乡里,为富不仁,家中粮仓堆满民脂民膏,甚至可能还背负着人命官司!
我等取其不义之财,用以赈济饥民、扩充义军,这叫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与我们之前不分青红皂白、骚扰普通百姓的行径,岂可同日而语?”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况且,在陕西动手,咱们完全可以不打出大顺的旗号嘛。
官军和夏军打得不可开交,谁知道是哪路山贼土匪,或者他们互相栽赃所为?但——”
他的语气再次变得无比严肃:“一旦进入河南,开始建立我们自己的根基,就必须严格恪守新的军纪!那时,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光明正大,师出有名!
要让河南的百姓看清楚,我们大顺军,与明朝官府、与流寇土匪、甚至与那张行的夏军,都是不一样的!我们才是真正为他们做主的王师!”
郝摇旗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王师这些词让他觉得格外提气,连忙重重点头:“俺明白了!将军!在陕西可以土匪干活,去了河南就得当王师!”
话虽粗俗,却引得众将一阵哄笑,也道出了几分实情。
李自成也笑着摇了摇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好了,计划已定,诸位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众将齐声应道。
“散会!各自回去,依计行事!抓紧准备!”
“遵命!”众将领轰然应诺,纷纷起身,带着全新的目标和躁动的兴奋,快步走出大帐,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中去。
商洛山的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一支蜕变中的力量,正在悄然积蓄,等待着扑向中原的最佳时机。
而在几百里外的四川,汉中府半日易主的骇人消息,如同腊月里最凛冽的寒风,却又裹挟着一种不可抗拒的灼热,在崇祯六年的岁末,迅速席卷。
先前尚在观望、甚至暗中抵触大夏新政的顽固士绅们,这一次彻底被震懵了。
最后一丝关于大明王师可能反攻倒算的侥幸心理,随着汉中坚城的迅速陷落而彻底烟消云散。
实力,是最无需辩驳的语言。当大夏展现出能半日下汉中的恐怖军事实力时,任何聪明的投机者都开始迅速重新评估局势。
相应地,一件此前曾被许多士绅犹豫、轻视甚至暗中讥讽的事情——张卿儿为其兄张行挑选适龄女子之事,瞬间变得炙手可热,成为了四川各地豪门大族书房内最紧迫的议题。
成都府。
年过花甲、一向以明室遗老自居的高老太爷,将儿子和几位族老召至密室。他捻着胡须,脸色变幻不定,最终长叹一声:“唉……汉中……竟连一天都没撑住。洪亨九(洪承畴字亨九)也是沙场老将了……看来,这天,是真的要变了。”
他的长子,高员外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您的意思是?”
“还能是什么意思!”高老太爷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决绝,“此前觉得那张家女子为兄找嫂之事,有失体统,我高氏诗书传家,岂能如此趋炎附势?
可现在……形势比人强啊!大明朝廷是指望不上了,这大夏,看样子是真要成气候了,我等若想保住家业,甚至更进一步,就必须做出改变!”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快的改变是什么?就是攀上最高的那棵大树!若能族中女子被选入宫中,我高家便是皇亲国戚,日后在新朝,何愁没有立足之地?
即便选不上,能借此与那位张姑娘搭上关系,也是极大的善缘!”
一位族老还有些犹豫:“可是,将家中女儿送去参选,是否有些……”
高老太爷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迂腐!此乃家族存续、中兴之大计!岂是拘泥于小节之时?立刻去办!
从族中所有适龄、品貌端正的女子中,挑选最出色的几个,好生教导礼仪,备上厚礼,送往成都府衙!告诉她们,这是为了整个高家的未来,让她们务必用心!”
而泸州大族刘家的掌事人刘老爷,正与他的堂弟激烈争论,堂弟是个火爆脾气,此前对夏政抵触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