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镇的夜比往日沉了数分，巡检司大堂的烛火燃得极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紧绷。萧逐月将流风剑横在膝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剑鞘上暗刻的云纹——那是师父临终前亲手所赠，如今剑脊已染上数道血痕，明日又将添上新的印记。
“萧大人，王老板的药箱已备好。”李威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深褐色的樟木药箱，箱角缠着两圈浸过阳炎草药汤的粗布，“按您的吩咐，箱底夹层放了火折子和短刃，药铺伙计打扮的衙役也已在后门候着，都是从军中挑出的好手，擅长近身搏杀。”
萧逐月抬眼，目光扫过药箱：“让他们把阳炎草汁多带两罐，寒月谷湿气重，草药效力恐会折损。另外，告诉王老板，明日见到寒月楼楼主，只需按寻常送药的规矩应答，若遇盘问，便说近日镇上药材紧俏，双倍药材是连夜从邻镇调运的，其他多一句都不要说。”
“属下明白。”李威刚应下，门外便传来轻叩声，林墨提着药囊走进来，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为了确认阳炎草的解毒效力，他已在药房熬了整整一个通宵。“萧大人，这是用阳炎草和‘醒神花’配的药丸，能解轻微毒烟之毒，若吸入少量毒素，嚼碎服下可保半个时辰无碍。”他将一个瓷瓶递过去，“我还在药箱里放了‘迷迭粉’，若遇紧急情况，撒向敌人 eyes，能让他们暂时失明。”
萧逐月接过瓷瓶，入手微沉：“辛苦林大夫了。明日你随李总兵在谷外埋伏，若听到三声哨响，便率军从东侧山道进攻——那里是寒月谷的薄弱处，我已让探子确认过，只有两名守卫。”
几人正商议着，角落里的王老板忽然站起身，双手攥得发白：“萧大人，我……我有件事想说。”他声音微颤，却比昨日多了几分坚定，“寒月楼楼主有个习惯，每次收药材前，都会让我亲手为他熬一碗‘寒心汤’，说是能缓解他的寒疾。那汤药要在炼丹房外的小灶上熬，或许……或许我能借着熬药的机会，靠近炼丹房。”
萧逐月眼中一亮——这倒是个关键信息。他起身走到王老板面前，郑重道：“若真能如此，便是大功一件。只是你切记，炼丹房内若有机关，切不可擅自触碰，只需看清阴火石的存放位置，等我们的人到了再动手。”
王老板用力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铜哨：“这是我年轻时跑商时用的哨子，声音尖细，能传得远。若我找到阴火石，便吹三声哨子，你们再行动。”
夜色渐深，月轮升至中天，寒月谷的轮廓在月光下隐约可见。萧逐月带着扮成药铺伙计的两名衙役，护送王老板从青云镇西侧的小路出发——这条路是王老板往日送药的必经之路，避开了寒月楼的明哨。
行至谷口时，一阵冷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药味和血腥气。谷口两侧的岩石上，插着两杆黑色的旗帜，旗面上绣着一轮弯月，月光照在旗帜上，竟泛着诡异的青芒。“前面就是寒月谷的第一道岗哨。”王老板压低声音，“每次我来，他们都会搜身，不过只搜药箱外侧，不会打开夹层。”
萧逐月示意衙役退后，让王老板独自上前。果然，岗哨后走出两名黑衣弟子，手中握着长刀，目光警惕地打量着王老板：“王老板，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楼主还在闭关呢。”
“是楼主昨日传信，让我今日辰时前送双倍药材来，说是寒疾加重，急需用药。”王老板强压着心跳，将药箱递过去，“劳烦两位兄弟检查，我也好早些进去熬药。”
一名黑衣弟子接过药箱，翻查了片刻，又用手摸了摸箱底，见没什么异常，便将药箱递回去：“进去吧，记住，只许在炼丹房附近待着，其他地方不许乱走，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王老板应了声，提着药箱快步走进谷内。萧逐月躲在暗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谷道拐角，才对身旁的衙役低语：“你们在此等候，若听到哨声，立刻绕到东侧山道，通知李总兵进攻。我从北侧的密道进去，接应王老板。”
这密道是昨日探子探明的——寒月谷北侧有一条废弃的矿道，直通炼丹房后方，因年久失修，早已被寒月楼的人遗忘。萧逐月提着流风剑，借着月光找到矿道口，拨开丛生的杂草，钻了进去。
矿道内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铁锈味。萧逐月掏出火折子点亮，微弱的火光映出两侧凹凸不平的岩壁，脚下不时踩到碎石，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放缓脚步，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生怕惊动巡逻的守卫。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忽然传来微弱的光亮，伴随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萧逐月熄灭火折子，贴着岩壁缓缓靠近——光亮来自一间石屋的窗户，屋内隐约有人影晃动，正是炼丹房外的小灶房。
他透过窗缝看去，只见王老板正站在灶台前，手中拿着药勺搅动着锅里的汤药，灶台旁站着一名黑衣弟子，双手抱胸，目光死死地盯着王老板，像是在监视他。“动作快点，楼主的寒心汤要趁热喝，耽误了时辰，仔洗你的皮！”那名弟子呵斥道。
王老板点头哈腰，手中的药勺却悄悄朝着灶台边的一个陶罐移去——那陶罐里装的正是林墨准备的迷迭粉。就在此时，炼丹房的门忽然打开，一名身穿青袍的男子走了出来，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刀，正是寒月楼的二楼主，赵无殇。
“王老板，今日的药材看着不错啊。”赵无殇走到药箱旁，弯腰打开箱盖，手指在药材上轻轻划过，“只是这阳炎草……怎么看着像是刚采的？青云镇近日不是闹旱灾，阳炎草都快绝收了吗？”
王老板心中一紧，面上却强装镇定：“二楼主有所不知，这阳炎草是我托人从邻镇的向阳坡采来的，虽然费了些功夫，好在赶上了。”
赵无殇冷笑一声，手指忽然用力，将一株阳炎草捏碎：“邻镇的向阳坡？我怎么听说，昨日有巡检司的人去了青云山的向阳坡采阳炎草？王老板，你该不会是和巡检司的人串通好了吧？”
话音刚落，赵无殇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刀，朝着王老板的胸口刺去！王老板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同时将手中的迷迭粉朝着赵无殇的 face 撒去。“不好！”赵无殇只觉眼前一黑，眼睛剧痛难忍，手中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灶台旁的黑衣弟子见状，立刻抽出长刀朝着王老板砍来。就在此时，萧逐月猛地踹开灶房的门，流风剑如一道寒光掠过，瞬间刺穿了那名弟子的咽喉。“王老板，快说，阴火石在哪里？”萧逐月扶住险些摔倒的王老板，急切地问道。
“在……在炼丹房最里面的石柜里，有三道铜锁！”王老板指着炼丹房的门，“我去引开其他人，你快去毁了阴火石！”
萧逐月点头，提着流风剑冲进炼丹房。屋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罐和丹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最里面果然有一个巨大的石柜，柜门上挂着三道铜锁，锁芯泛着青黑的光泽，显然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
他举起流风剑，用力朝着铜锁砍去。“当！”剑刃与铜锁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铜锁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萧逐月眉头一皱——这铜锁竟如此坚硬。他正想再砍，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赵无殇的怒吼：“给我抓住他们！别让他们毁了阴火石！”
萧逐月心中一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灶台边的柴火，朝着炼丹房内的药罐扔去。“轰！”柴火落在药罐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将整个炼丹房笼罩。他趁机再次举起流风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铜锁砍去——这一次，剑刃终于劈开了铜锁！
石柜打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柜内整齐地摆放着数十块黑色的石头，正是阴火石。萧逐月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炸药包——这是林墨用硝石和硫磺配制的，威力虽不大，却足以炸毁阴火石。他将炸药包放在阴火石上，点燃引信，转身朝着灶房跑去。
“萧大人，快！”王老板已在灶房外等候，手中拿着铜哨，“我已经吹了哨子，李总兵他们应该快到了！”
萧逐月拉着王老板，朝着矿道的方向跑去。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炼丹房的屋顶被炸开一个大洞，浓烟和火焰冲天而起。赵无殇的怒吼声、弟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寒月谷陷入一片混乱。
两人刚跑出矿道，便听到东侧山道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李威和林墨已率军攻入寒月谷！萧逐月回头望去，只见寒月谷内火光冲天，黑色的旗帜在火焰中倒下，无数黑衣弟子在士兵的围攻下节节败退。
“我们赢了！”王老板看着眼前的景象，激动得声音发颤，眼中却流下了泪水——这几日的恐惧、担忧，在此刻终于烟消云散。
萧逐月握紧流风剑，目光坚定地望着寒月谷：“不，还没有完全赢。寒月楼楼主还没露面，他的寒疾虽重，却也是个高手，我们必须找到他，绝不能留下后患。”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谷内的密林中窜出，速度极快，朝着青云镇的方向逃去。萧逐月眼中寒光一闪：“是寒月楼楼主！李威，你带人清理谷内的残敌，我去追他！”
他提剑纵身跃起，如一道流星般朝着黑影追去。月光下，两道身影在山林间疾驰，剑光与黑影交错，一场新的厮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