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暄霖捧起她的脸,拇指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心疼与坚定。“你不只是朕的皇后,也要为太子想想。如今他在南方赈灾,朕却将他母亲的后位废了,他会如何猜忌?这孩子已经够苦了,你要多为他想想。”
蓝馨怔怔地望着他,那双含泪的凤眸里映着他关切的面容。终于,她伏在他肩头轻声啜泣起来,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委屈与愧疚在这一刻尽数宣泄。宇文暄霖轻拍着她的背,动作轻柔得一如当年在北疆时那般。
殿内沉香袅袅,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暖意之中。窗外日影西斜,金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映得凤仪宫的金砖地面流光溢彩,恍若仙境。
“馨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朕永远信你、护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磐石般坚定。蓝馨闭目倚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终于在这一刻,放下了多年来压在心头的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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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润褚在宫外别院听得心语回禀皇后欲自请废后,神色顿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愚蠢!糊涂!”他怒不可遏,伤口因这番动作又渗出血来,疼得他龇牙咧嘴,“你放眼看看史册上,大胤哪一位皇后不是急火火地壮大自己的母族?唯有她,当个皇后,像是当个地方知府一般,清正廉明!她那凤仪宫里连一朵名贵花卉都没有……如今竟还要自请废后?满朝文武可都盼着自己的女儿坐上后位呢!”
正在为他上药的医官被他这一吼吓得手一抖,棉签重重按在伤口上。蓝润褚疼得杀猪般嘶吼:“老子就算不是丞相,还是皇上正经的大舅哥!你给我悠着点儿!”
心语冷眼看着医官被吓得战战兢兢,摆手示意他退下。她亲自取过止血药粉,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药粉一股脑全倒在蓝润褚的伤口上。
“娘娘是性情中人,不是贪得无厌之辈。她与皇上少年夫妻走到今日殊为不易,今日自请废后,分明已被你们逼得无路可走。您若还想有所依仗,还是莫要再为难娘娘的好。”
“哼!您可抬举我了!”蓝润褚疼得倒抽冷气,“她是皇后,谁敢为难她呀?我连凤仪宫的门都没踏进去呢!”
“您也不必怨恨娘娘和陛下。陛下当初提拔您当丞相,本是让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有所依仗,是你们蓝家自己不争气!”
“我女儿都要被下狱了!我还争什么气?她的表哥、姑父和姑母都要依照国法处置她!不就是为了个苏家么?什么了不得的事?”
心语厌恶地瞥了眼这个不可理喻之人,“太子殿下将其他贪污赈灾粮的官员都诛了九族,皇上唯独没让他动蓝家,便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您那宝贝闺女欺负苏琅嬛,您应了燕王的信,都是刚好撞在了刀刃上。您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蓝润褚沉沉叹了口气,心知蓝家根基尚在,倒也不怕彻查……“如此说来,我女儿是真的没救了?”
“有!”心语冷笑,“您若能让太子尽快与苏琅嬛完婚,帝后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普天同庆、大赦天下,您女儿自然就出来了。”
蓝润褚嗤笑一声。太子妃?苏琅嬛?凭什么?
心语见他仍执迷不悟,冷声道:“奴婢言尽于此,您好自为之。血已经止住了,这药是苏琅嬛当年留在宫里的配方,用不了几日,伤口便能痊愈。”
蓝润褚一瘸一拐地走出御医苑,狼狈不堪地朝宫门挪去。伤口疼得刺骨,每走一步都如踏针毡。
行至御花园小径,他扶着一棵古树停下来喘息,试图缓解那钻心的刺痛。就在这时,忽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迎面走来,身着素袍,不施脂粉,竟是幽禁多年、因皇后诞下皇嗣大赦天下方才得释的太后。那枯槁的模样形若鬼魅,在这明媚的午后阳光下,叫人禁不住汗毛倒竖。
更令人惊悚的是她身侧那个怪物——宇文宏忻。
崔晚音已死去多年,自然看不到她当初给宇文明翊下的毒,被宇文明翊转而用在她与前皇帝的亲儿子宇文宏忻身上。
这宇文宏忻,前世将宇文明翊变成怪物,又利用宇文明翊夺取天下,最后残忍将其杀害,还自诩明君,如今却身高若十来岁的孩童,扶着太后手臂的手仿佛鸡爪,脸和鼻子都是扭曲的,令人不敢直视。
蓝润褚只觉今日倒霉透顶,心里一阵膈应,忙垂首避让。
“蓝润褚……你躲什么呀?”宇文宏忻故意堵在他身前,嘶哑开口,声音如破锣般刺耳。
蓝润褚脚步一顿,警惕地环顾四周。此时御花园中寂静无人,只有远处几声鸟鸣。但他心知不对——宇文明翊为了让这小子生不如死,特地派了人时刻紧盯着,这小子怎会和太后独自来到御花园?
他别开脸,强忍着不去看宇文宏忻那张可怖的面容,“你……唤我何事?”
“想救令爱?”太后阴恻恻一笑,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素袍边缘,“助宏忻离宫,他自会替你除去苏琅嬛。”
蓝润褚狐疑地打量了太后两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宇文宏忻若真有如此本事,岂会沦落至此?!”
宇文宏忻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竟在路旁石桌的坚硬桌面上缓缓划出一个深深的刻痕——那是一个“杀”字,带着森然寒意。
太后突兀地咯咯笑起来,那笑声在空寂的园中格外瘆人:“哀家前几年在先帝爷的藏书里,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籍。这秘籍就是先帝爷教给皇上,皇上又传给太子的内功心法。宏忻修炼这几年,本事不比太子差!”
蓝润褚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你如此厉害,为何不干脆趁着太子外出,杀了皇帝,取而代之?”
太后闻言震怒,举起手中的拐杖狠狠敲在蓝润褚的肩膀上,直打得他不得不跪倒在地。“混账东西!我大胤好不容易迎来一代明君,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你竟撺掇宏忻谋害皇上?你真当哀家老糊涂了?宇文暄霖再怎么对哀家不孝,那也是哀家的亲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