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汉的污言秽语像一把尖刀,刺破了夜的寂静,更刺痛了我的心。他恼羞成怒,挥舞着拳头就朝轮椅上的江予安扑去!
“江予安!小心!”我失声尖叫,心脏骤停。
江予安眼神一凛,反应极快地操控轮椅向后急退,同时抬起左臂格挡。但那醉汉势大力沉,一拳砸在轮椅扶手上,震得江予安身体猛地一晃。
“操!”醉汉见一击未中,更加暴躁,目光扫过旁边绿化带里一个被丢弃的啤酒瓶,竟弯腰抄了起来,猛地向江予安砸去!
“不要——!”我魂飞魄散,想也没想就要扑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江予安猛地将我往他身后更远处一推,同时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护在头侧!
“砰——哗啦!”
酒瓶狠狠砸在他的右手小臂上,瞬间碎裂!玻璃渣四溅。
江予安闷哼一声,手臂上传来剧痛,但他愣是咬着牙没叫出声,只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手臂肉眼可见地迅速肿起来,甚至有血丝从衬衫袖子下渗出。
“江予安!”我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肿和血迹,眼泪夺眶而出,心像被那只破碎的酒瓶狠狠扎穿。
那醉汉见真的见了血,动作迟疑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酒精和暴怒让他失去了理智。他非但没停手,反而像是被血腥味刺激了的野兽,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竟然抬起脚,狠狠地踹向江予安的轮椅!
“去死吧!瘫子!”
这一脚力道极大,又是从侧面踹向轮椅的支架。轮椅本身就是为了灵活而非稳固设计,遭遇这突如其来的猛力冲击,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一侧翻倒!
“呃——!”江予安在轮椅倾倒的瞬间,试图用手撑地稳住自己,但受伤的右臂根本使不上力,剧痛让他动作变形。他只能尽最大努力用左手和身体核心力量调整姿势,但最终还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轮椅压在了他的腿上。
摔倒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轻响,来自他试图支撑地面的右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江予安躺在地上,眉头因剧痛紧紧拧在一起,唇色发白,那条受伤的右臂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情况更糟了。他试图移动,却被轮椅压着,一时无法挣脱。
那醉汉看到这情形,似乎才真正意识到闯了大祸,酒也醒了大半,脸上血色尽褪。他惊恐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江予安,又看了看四周,嘴里嘟囔了一句“妈的……”,转身拔腿就跑,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江予安!江予安你怎么样?!”我扑跪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想搬开压在他身上的轮椅,眼泪模糊了视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的手指碰到他肿胀滚烫的手臂,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别动它……”他声音虚弱,强忍着痛苦制止我,“好像……骨折了……”
骨折……这两个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大概是刚才的冲突有路人看到报了警。紧接着,救护车的声音也呼啸而来。
红蓝闪烁的灯光划破夜空,照亮了这混乱而惨烈的一幕。
警察迅速控制了现场,医护人员则小心地将江予安从轮椅下解救出来,初步检查后,立刻对他的右臂进行了临时固定。
“疑似右臂骨折,伴有外伤,需要立刻回医院详细检查处理。”医生快速说道。
我看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江予安抬上担架,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额发被冷汗浸湿,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因疼痛而微微蜷缩。那只对我来说象征着力量、能书写出漂亮字体、能操控方向盘、能拥抱我的手,此刻却无力地垂着,裹上了厚厚的纱布和夹板。
巨大的愧疚、恐惧和心疼像潮水般将我淹没。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来接我,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
救护车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闪烁的灯光。我紧紧抓着他冰凉的左手,跟着上了车。
救护车内部的空间逼仄而冰冷,引擎的轰鸣和偶尔响起的鸣笛声敲打着我的耳膜,但都比不上我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我紧紧攥着江予安冰凉的左手,仿佛这样才能确认他还在我身边。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恐惧和颤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沉静深邃的眸子此刻因疼痛而显得有些涣散,但看向我时,依旧努力聚焦,试图传递一丝安抚。
“月月……”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虚弱和气音,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我在!我在!江予安,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我连忙凑近他,声音哽咽,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砸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都牵扯到了伤处,让他眉头又是一蹙。他缓了口气,才继续低声说:“别哭……我没事……”
都这样了,他还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流了那么多血……医生都说可能骨折了……”我泣不成声,巨大的自责感几乎要将我压垮,“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来唱歌,如果不是我在门口等你……”
“嘘……”他打断我,手指在我手心里微微用力地捏了一下,尽管那力道因为虚弱而显得微不足道。“别……胡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积蓄力量,目光坚定地看着我:“今天……是那个人的错……不是你的错。”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显然说话耗费了他不少力气。旁边的护士轻声提醒他少说话,保存体力。他却像是没听见,依旧看着我,努力把话说完:
“骨折而已……又不是……好不了了……”他甚至试图扯出一个微笑,但那笑容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看得我心更疼了。“别怕……也别……自责……”
他说完这些话,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缓缓闭上了眼睛,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但他握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
我看着他那张苍白却依旧英俊的脸庞,看着他即使在这种时候还在努力安慰我的样子,听着他明明自己承受着剧痛却将过错完全归咎于那个混蛋、丝毫不责怪我的话语……我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胀,温暖和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他越是表现得坚强和无所谓,我就越是心疼和愧疚。
救护车一路呼啸着驶向医院,车厢内重新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