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里，一丝微弱的光线似乎凝固在克莱尔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上。粘稠的暗红在地上晕开，断裂的骨茬刺破皮肉，像是对她生前暴行的无声控诉。
杰西卡大口喘息着，身体仿佛还残留着被压在垫子下的剧痛和窒息感，但知觉已经回归了，和上次艾米莉事件一样，只要施暴者死亡，她可以控制这具身体了。
没有像上次那样急于寻找出口，这一次，杰西卡想仔细观察，还能不能像上次那样，找到更重要线索？
比如那个血红色的符号……艾米莉死亡现场镜子上的那个……它一定意味着什么，它会是顾悦灵力量的来源吗，还是某种标记？
杰西卡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目光仔细地扫过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她的视线掠过散落的杠铃片、扭曲的器械，最终定格在克莱尔那身被血浸透的校服口袋。
没有。
她记得克莱尔翻找架子时的咒骂：“我的东西呢……该死……放哪儿去了……”
东西？她在找什么东西？那东西能放在哪呢？杰西卡的目光投向角落那堆散发着霉味的体操垫。
报复，总是与受害者最深的恐惧和施暴者最得意的手段相连。克莱尔最得意的，不就是她那身蛮横的暴力吗？而针对她的报复，恰恰以她最擅长的方式返还。那么，她临死前在找的，会不会在……
杰西卡快步走向垫子，用力掀开厚重的几层。在一处凹陷的缝隙里，她的手摸到了一个硬物，一个小巧精致的手包。
杰西卡感到一阵荒谬的恶寒。想象着克莱尔粗壮的手指捏着这个精巧小包的样子，实在太过违和。
她拉开拉链：钱包、钥匙、一部最新款手机。
钱包里塞满了厚厚一沓面额不小的美元现金。杰西卡皱紧了眉，感到一阵困惑：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抢别人的早点和零钱呢？
只是为了羞辱吗？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掌控力？也许……纯粹的恶意有时不需要复杂的理由。
钱包的夹层里，放着一张照片。杰西卡小心翼翼地抽出来，目光落在上面，瞳孔骤然收缩！
照片像是在某处奢华的庄园里拍的，巨大的落地窗外隐约可见精心打理的花园，水晶吊灯光芒璀璨。桌上摆放着一个精美的多层生日蛋糕，上面插着“16”的数字蜡烛。
照片里七个人围绕蛋糕站立，笑容灿烂，姿态亲密。
最左侧，是年轻一些的克莱尔，比现在稍瘦一点，但体型依旧突出，脸上挂着一种刻意讨好的的笑容。
她旁边挨着的是一个黑色卷发的男生，男生阳光帅气，身体健硕，带着几分运动健将的气质。
再往右，是一个嘴角带笑、略显轻浮的金发男生，他的手臂自然地搭在正中间女孩的肩膀上。
而站在最中央的女孩，一头如雪的白发，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她穿着价值不菲的礼服裙，如同玩偶一般精致。她微微扬着下巴，冰蓝色的眼眸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和一丝被簇拥的高傲。
即使在这张照片里，她也像是一个被众星捧月的中心。金发男生、黑卷发男生，甚至克莱尔，所有人的姿态和目光，都隐隐指向她，带着毫不掩饰的讨好。
在她的身边，站着位同样一头白发、气质非凡的中年男子。他微微侧身，半弓着腰，脸上带着慈父般温和的笑容，手臂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虚拢在白发少女身后。这亲昵的姿态明确无误地宣告着他们的父女关系。男子身上有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和威严，即使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
在白发父女的右侧，杰西卡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刻薄的面孔：艾米莉！她标志性的金发蓝眼，脸上带着一丝刻意的甜美笑容，同样微微侧身倾向白发少女的方向。
而当杰西卡的目光扫到照片最右侧时，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最右边！那个身体微微朝艾米莉方向倾斜，脸上挂着自然、甚至带着点亲密意味笑容的女孩……赫然是顾悦灵！
她笑得那么放松，那么的……融入其中。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怯懦和阴郁的被霸凌者。
“不可能……”杰西卡失声低语，巨大的震惊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这和她看到的、经历的那些残酷记忆完全矛盾！
顾悦灵不仅参加了这个霸凌团体的聚会，甚至还是在团体核心人物，那个白发女孩，如此重要的日子里，而她脸上的笑容，也看不出半点勉强！
这颠覆性的画面让她对顾悦灵的认知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她是谁？她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个白发少女和她的父亲又是谁？顾清知道吗？
就在她心神剧震、全神贯注于照片的瞬间……
咯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头在强行拼接摩擦的声音，突兀地从她身后响起！
杰西卡猛地回头，瞬间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地上，克莱尔那具本该彻底死透、肢体扭曲的尸体，此刻竟然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摇摇晃晃地支撑着坐了起来！断裂的骨头刺破皮肉，发出令人作呕的摩擦声，她的头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歪斜着，脖子软塌塌地垂着，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粘稠的浆液从她破裂的头骨和嘴角不断溢出。
她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杰西卡。
嘴角咧开，露出一个被鲜血染红的、极其骇人的笑容。
“留……下……来……陪……我……吧……”
如同生锈齿轮摩擦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发出。
那只没有被完全折断的手臂，带着残留的血肉碎骨，猛地朝杰西卡抓来！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死意！
杰西卡惊叫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躲闪！但手臂还是被抓了一下。
“嘶——！”一股钻心蚀骨的灼痛瞬间从被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仿佛皮肤下面着火了一样。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杰西卡爆发出求生的本能，顾不上手臂的剧痛，手脚并用地朝储藏室的铁门冲去！
身后，克莱尔那具残破的躯体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每一步都伴随着骨头断裂的脆响和粘稠液体的滴落声，不紧不慢，却步步紧逼。
“留……下……来……”
“陪我……玩……”
杰西卡冲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拉门把手！
纹丝不动，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
身后，骨头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
“捉……迷……藏……？”克莱尔那机械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扭曲的兴趣，“……被我……找到的话……就……留下……来……”
杰西卡心脏狂跳，环顾四周，她瞥见储藏室深处靠墙堆放的一排废弃课桌。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像只兔子一样扑向那排课桌，矮身钻进了最底层的空隙里，将自己紧紧蜷缩在黑暗的角落，屏住了呼吸。
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储藏室里回荡。克莱尔似乎在漫无目的地搜寻，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刺激着杰西卡的神经。
冷静……！杰西卡强迫自己思考，我需要银币！
她小心翼翼地、无声无息地脱下自己的袜子，银币被她用这种方式藏在了脚踝处，就是为了防止在幻境中意外丢失。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昏沉紧绷的神经稍微清醒了一丝。
“垂直即真实，落点即生路……”她在心中默念，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将银币轻轻向上弹起。银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铛！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银币下落时，竟然碰到了课桌的边缘，改变了方向，骨碌碌滚到了几米外的空地上，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糟了！
脚步声瞬间停止！紧接着，那拖沓而沉重的脚步声，带着明确的目标，朝着银币落地的方向，也就是杰西卡藏身的课桌而来！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克莱尔那肥硕破碎的身体已经站在了课桌旁！杰西卡甚至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来不及害怕害怕，趁着克莱尔正低头搜寻地面，尚未完全发现她藏身的间隙，杰西卡不顾一切地将手伸出，用指尖拼命去够几米外的银币！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她猛地一勾，银币终于被成功拿了回来！
“好的……再来一次，垂直即真实，落点即生路……”杰西卡不敢停顿，她立刻再次将手中这的银币，用极小的幅度，垂直地向身前地面抛下。
银币几乎垂直落下，撞击地面发出轻微声响。
字面朝上……是正前方！
“抓……到……你……啦！”几乎在同一时间，听到声音的克莱尔，一张扭曲的脸猛地朝缝隙里探来。
杰西卡心脏骤停，恐惧几乎快要把她淹没，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她不再隐藏，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将头顶上的课桌向上狠狠一推，同时右手闪电般向下，一把抓起地上的银币朝着前面冲了过去。
正前方！
没有路……只是一堵墙，但她此时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闭上眼，带着赴死的决绝，狠狠撞向那堵冰冷的墙壁！
预想中的撞击和剧痛并未传来。
噗通！
她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熟悉的宿舍景象瞬间取代了储藏室的恐怖。她回到了403宿舍！浑身上下如同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骨头缝里都透着难以言喻的酸痛。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她蜷缩起来，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用手捂住嘴，松开时，掌心赫然带着几缕刺目的血丝！
代价……小夏说得对，幻境的侵蚀一次比一次严重了……杰西卡心头一片冰凉。
她挣扎着，扶着床沿艰难地站起来，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目光扫过对面床铺，顾悦灵依旧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稳。
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杰西卡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了张夏的号码。
“喂，师父，”杰西卡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只剩气音，“第二个施暴者……叫克莱尔。她死在了学校的储藏室里……”
她停顿了一下，大致描述了一下克莱尔的情况，“……全身的骨头，几乎都断了。她死在了，她最擅长的暴力中……”
听到杰西卡气若游丝的声音，张夏的心猛地一沉。“你又进到幻境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急又气，“你怎么不听话？！你有没有……”
“听我说完！”杰西卡第一次如此坚决的打断了张夏，她要把这极为关键的的信息告诉他。“我在她的身上……发现了一个手包，”她急促地喘息着，努力让每个字都清晰，“里面……有一张照片，一张生日聚会的合照！”
“照片里有克莱尔，有艾米莉……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男生，他们都围着一个很漂亮的白头发女生，女生身边站着一位中年男人，应该是她父亲。”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里针扎似的疼，但接下来的信息才是重中之重。她的目光紧紧的看向对面床铺上那个背影，刻意的将音量提高，字字清晰的说道：“而在照片的最右边还有一个女生……那个人，是顾悦灵！”略微停顿了一秒，她继续说道，“她和她们站在一起，笑得……很开心，就像好朋友一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杰西卡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她清晰地看到，对面床铺上，顾悦灵胸前那原本均匀平缓的起伏，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停滞。紧接着，那细微的呼吸声似乎也减弱了，几乎微不可闻。
被我抓到了……果然在装睡！
看来这条线索真的至关重要，连这个装死的顾悦灵都露了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