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与陷阵营在陇山奇袭、大破董卓中军的捷报,如同一阵强劲的东风,吹散了洛阳朝廷上空最后一丝阴霾。
嘉德殿内,洋溢着轻松与喜悦的气氛。就连一向持重的荀彧,眉宇间也舒展了许多。
刘辩仔细阅读着战报中关于陷阵营作战细节的描述,越看越是心潮澎湃。
这支军队展现出的纪律性、执行力和顽强的战斗力,远超这个时代普通的军队,甚至带给他一种看现代特种部队作战简报的错觉。
“好一个‘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刘辩忍不住再次赞叹,将战报递给身旁侍立的陈宫,
“公台,你也看看。这张文远,真乃将才!还有这陷阵营,堪称天下精锐!”
陈宫接过,快速浏览,眼中也流露出赞赏之色:“陛下所言极是。张文远勇猛而不失沉稳,奇袭之策果断坚决,时机把握恰到好处。
陷阵营更是令行禁止,悍不畏死。高顺将军能练出如此强兵,亦是非同凡响。”
“高顺……”刘辩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高顺和他的陷阵营如同流星般短暂而耀眼,最终随着吕布的败亡而湮灭,其忠义刚直,令人扼腕。
如今亲身“看到”其战果,刘辩心中那股爱才惜才之心更盛。
“文若,奉孝,”刘辩看向下首的两位谋士,
“张辽、高顺皆乃难得良将,尤其是这高顺,能练出陷阵营这等强兵,其治军之能,恐怕犹在张文远之上。朕欲招揽之,你们以为如何?”
荀彧沉吟片刻,谨慎开口道:“陛下求贤若渴,乃国家之福。张辽将军此番立下大功,陛下已明发天下嘉奖,厚赐之,其心必感念天恩。然高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据闻此人性情耿介,寡言少语,对温侯……似乎极为忠心。
且其与张辽不同,张辽尚可独当一面,而高顺及其陷阵营,素来与温侯形影不离,如同温侯最锋利的爪牙。
此时若贸然招揽,恐……适得其反,不仅难以成功,反而可能引起温侯猜忌。”
郭嘉懒洋洋地靠在锦墩上,闻言轻笑一声,接口道:“文若兄说得委婉。嘉看来,那高伯平,就是个认死理的倔驴。他认定了吕布是主,眼里恐怕就再难容下他人。
陛下此刻就算许他以大将军之位,他也未必会动心,反而可能觉得陛下是在离间他与吕布,徒增反感。”
刘辩皱了皱眉,他习惯性地认为“良禽择木而栖”,高官厚禄、更好的发展平台,应该对人才有足够的吸引力。
但他也明白,这是古代,忠义观念深入人心,尤其对于高顺这种性格刚直、原则性极强的人来说,背叛主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难道就因为他对吕布忠心,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等将才埋没于吕布麾下?”刘辩有些不甘。
他知道吕布的性格缺陷,勇而无谋,反复无常,高顺跟着他,最终难有好下场。
他有一种“明知悲剧却无法阻止”的无力感。
郭嘉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慢悠悠道:“陛下,有些事,急不得。高顺是忠义之士,而非趋利之徒。对这样的人,强取豪夺只会碰一鼻子灰。
陛下既然欣赏其才,敬重其德,不妨……就先敬着,供着。”
“哦?如何敬着?供着?”刘辩来了兴趣。
“很简单。”郭嘉笑道,“就像陛下此次重赏张辽和陷阵营全体将士一样,将高顺练兵之功,也堂堂正正地昭告天下,予以厚赏。但赏赐的重点,可以稍作调整。
对张辽,可多赏金帛官职,显陛下恩宠;对高顺,则多赏其麾下陷阵营士卒,赐以酒肉、布匹、抚恤,并下诏褒奖其治军严谨、忠勇可嘉。
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不仅赏识能征惯战的猛将,更敬重治军有方、忠义无双的良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同时,陛下可以时常在公开场合,比如朝会、宴饮时,提及高顺将军练兵之能,赞叹陷阵营之雄壮,甚至可以向温侯请教……嗯,是如何得此良将辅佐的。
总之,就是要不断强调、放大高顺的价值和功劳,但却不直接对他个人进行过于露骨的拉拢。”
荀彧闻言,点头表示赞同:“奉孝此策,可谓润物细无声。
既彰显了陛下胸襟与识人之明,又全了高顺的忠义之名,使其沐浴皇恩而无背叛之压力。
温侯虽骄,然见陛下如此推崇其部将,心中亦当与有荣焉,短时间内不会生出太多芥蒂。
至于将来……若局势有变,或温侯其人有变,以陛下如此厚恩,高顺将军心中,岂能无感?”
刘辩仔细品味着郭嘉和荀彧的话,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这就是阳谋。我不直接挖你墙角,但我让你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知道,我皇帝非常欣赏他,而且这种欣赏是公开的、正大光明的。
我不断抬高他的声望和地位,让他沐浴在皇恩之下。
同时,我也让全天下都知道,我刘辩是识货的,是敬重人才的。
这样一来,既避免了刺激吕布那敏感又骄傲的神经,又在高顺心中埋下了一颗名为“知遇”的种子。
如果吕布一直能保持对高顺的信任和重用,那自然相安无事,高顺继续为吕布效力,也就是间接为朝廷效力。
但如果将来吕布自己作死,寒了高顺的心,或者出了什么变故,那么今天种下的这些“善因”,将来就可能结出“善果”。
“高明!”刘辩抚掌笑道,“奉孝、文若,此言大善!那就这么办!
拟旨,犒赏陷阵营,酒肉布匹加倍,抚恤从优!
另,单独下诏,褒奖中郎将高顺,赞其‘治军严整,忠勇可嘉,练卒有方,国之干城’,赐金百斤,锦帛三百匹,以示朕旌表忠勇、激励将士之意!”
他特意在诏书中用了“国之干城”这个词,分量极重。
这就是要告诉高顺,也告诉所有人,在我刘辩眼里,你高顺不只是吕布的部将,更是国家的栋梁。
“陛下圣明!”荀彧和陈宫齐声道。
他们都觉得,陛下对人才的这种耐心和手段,越来越有明君风范了。
郭嘉则打了个哈欠,似乎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他眼里,人才就像棋盘上的棋子,重要的是放在合适的位置,以及,在需要的时候,能够动得了。
……
陇山前线,吕布大营。
皇帝的嘉奖旨意和丰厚的赏赐先后抵达。
营中一片欢腾,尤其是并州狼骑和陷阵营的将士,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对皇帝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吕布接到对自己以及张辽、高顺等人的封赏诏书,心情复杂。
他当然高兴于自己的功劳得到认可,陛下赏赐丰厚。
但看到张辽和高顺被陛下在诏书中特意点名褒奖,尤其是高顺,居然得了“国之干城”这么高的评价,心里那点微妙的不平衡感又开始作祟。
他拿着那份褒奖高顺的诏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对坐在下首、依旧面无表情的高顺说道:“伯平,看来陛下对你,可是青睐有加啊。”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
高顺站起身,抱拳躬身,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顺,愧不敢当。陷阵营能建功,全赖温侯信任,将士用命。
陛下厚赏,顺代麾下儿郎,谢陛下天恩,亦谢温侯提携。”
他的话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感谢,又明确点出自己是“代”麾下将士谢恩,并将首功归于吕布的信任。
他丝毫没有因为皇帝的单独褒奖而流露出任何得意或忘形。
吕布见高顺态度依旧恭谨,心里那点不快才稍稍散去,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高顺的肩膀:“伯平不必过谦!你的本事,某家自然清楚!陛下能识得你的好处,也算是有眼光!
来来来,陛下赏赐了好酒,今晚你我,还有文远,定要痛饮一番,庆祝这陇山大捷!”
“末将遵命。”高顺拱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他对吕布,确实有着深厚的忠诚。这种忠诚,源于吕布对他能力的认可和放权,让他能够一心一意地训练陷阵营。
皇帝的褒奖固然让他感到一丝荣耀,但并未动摇他效忠吕布的初心。
当晚,吕布设宴庆功,张辽、高顺以及众多将领出席。
宴会上,吕布意气风发,畅想着擒杀董卓后的风光,对张辽和高顺更是多次敬酒,显得格外亲热。
张辽应对得体,既感念吕布的提拔,也对皇帝的赏识心存感激。
高顺则大多时间沉默饮酒,只有在吕布问及军事时,才言简意赅地回答几句。
宴会散后,张辽与高顺并肩走出大帐。
“文远,今日之战,打得漂亮。”高顺难得主动开口。
张辽笑了笑,看着夜空中的寒星:“若非伯平你平日练兵严苛,陷阵营岂能有今日之锐?首功当属你。”
高顺摇了摇头:“练为战。能战而胜之,方不负平日之苦。陛下……似乎很看重陷阵营。”他话锋一转,提到了刘辩。
张辽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陛下乃明君,识英雄,重英雄。我等为将者,能遇明主,方能尽展所长,不负平生所学。”
他这话说得颇为含蓄,但意思很明显,皇帝是赏识我们的,跟着这样的皇帝,有前途。
高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温侯待我等不薄。”
张辽看了高顺一眼,知道这位同僚性子执拗,对吕布的忠诚非同一般,便不再多言,只是拍了拍他的臂甲:“走吧,明日还需清剿残敌,不可懈怠。”
“嗯。”高顺应了一声,两人各自回归本营。
就在吕布庆功的同时,陇山深处,一场最后的追猎正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