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再次来到客栈后院的老槐树下,将《世说新语》摊开在石桌上。经过一夜浸润,时枢的青光与竹简的墨香已完全交融,竹片上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我从怀中取出那枚“琉璃碎”碎片,放在竹简旁。碎片上还残留着少许灰翳,像是蒙着一层薄雾,却已比昨日通透了许多。当晨光穿过槐树叶落在碎片上,折射出的光斑竟与竹简上的文字一一对应,“管宁割席”的竹片旁,光斑如利刃般锐利;“嵇康奏琴”的章节处,光影似有琴弦在颤动。
时枢忽然发出一声轻鸣,腕间的银灰色圆盘腾起半尺高的青光,如一道桥梁连接起竹简与碎片。青光中,那些记载着名士风骨的文字开始剥离竹片,化作点点光尘融入碎片——管宁挥锄的身影、嵇康抚琴的指尖、谢安围棋的从容、谢道韫挥刀的决绝……这些身影在青光中流转,仿佛一场跨越千年的精神盛宴。
碎片上的灰翳在光尘中迅速消融,先是边缘变得剔透,接着是中心,最后一缕杂质消散时,碎片突然爆发出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目的金,也非冷冽的银,而是一种温润如玉的暖白,带着玉石的坚韧与琉璃的剔透,将整个后院都笼罩在柔和的光晕里。
老槐树的叶子在光芒中轻轻摇曳,投下的影子竟如名士们的衣袂般飘逸。石桌上的竹简仿佛也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墨字在光华中微微隆起,似要从竹片上立体浮现。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纯净而强大的力量从碎片中涌出,顺着时枢的青光流遍全身,那是历经千年沉淀的“正道”之力,既有坚守的执着,又有变通的圆融。
“确认对应经典《世说新语》,琉璃碎碎片净化完成。”时枢中传来清晰的电子音,不再是之前的模糊嗡鸣,“宇宙文明偏差修正度17%,当前稳定指数提升至63%。”
光芒渐渐收敛,碎片静静躺在竹简旁,通体剔透如凝脂,内部仿佛有流光转动,映出魏晋名士的剪影。我拿起碎片,入手温润,再无之前的滞涩感,仿佛握住的是一块浓缩了整个魏晋精神的晶石。
“原来如此……”我轻声感叹。所谓“正道”,从不是非黑即白的教条,而是在乱世中保持本心的智慧。《世说新语》记录的那些故事,有放达有隐忍,有抗争有妥协,却始终围绕着“守心”二字——守住内心的清明,守住人格的独立,守住时代的良知。这恰是宇宙文明最需要的精神基石,也是“琉璃碎”碎片承载的核心密码。
将碎片小心收好,我开始整理竹简。每一片竹片都被我轻轻擦拭干净,重新用麻绳装订整齐,再裹上阮逸之的蓝布。这部书不仅帮我完成了使命,更让我读懂了魏晋风骨的真谛——在繁华时不迷失,在衰败时不沉沦,始终如琉璃般保持本真。
午时,我再次前往城郊的听竹居。阮逸之正在菜园里采摘菊花,见我到来,笑着放下竹篮:“公子如约而至,想必已有收获?”
“托先生的福,已得书中真意。”我将书卷双手奉上,“此书不仅是典籍,更是乱世中的精神灯塔,晚辈受益匪浅。”
阮逸之接过书卷,掂量着笑道:“看公子神色,便知有所悟。其实昨日公子离去后,我便想,真正的好书,不该藏于密室,而该让更多人读到。若此书能让‘正道’二字流传,才不负编撰者的苦心。”
“先生所言极是。”我点头,“晚辈此去,还要寻找其他承载文明精神的典籍,待完成使命,定当回来,与先生共修一部《世说新语》的注本,让这些故事流传更广。”
阮逸之眼中闪过欣慰:“好,我在此静候。”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上面刻着竹纹,“此乃听竹居的信物,公子若再来洛阳,凭此玉佩,任何文人雅士都会善待于你。”
接过玉佩,触手温润。谢过阮逸之,我转身离开竹林。阳光穿过竹叶落在玉佩上,竹纹仿佛活了过来,与腕间时枢的青光交相辉映。
走到伊水岸边时,时枢忽然发出强烈的震颤,银灰色圆盘上浮现出五道光晕,其中一道已变得璀璨,正是刚刚净化的碎片对应的魏晋。其余四道仍蒙着灰翳,指向未知的时空。
“检测到下一碎片坐标,位于盛唐时期。”时枢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即将开启时空穿梭,请做好准备。”
脚下的地面开始泛起涟漪,青石板路渐渐变得模糊,耳边响起熟悉的时空漩涡声。我握紧手中的玉佩,回望洛阳城的方向,那座城郭在阳光下依旧庄严,仿佛在诉说着千年未变的坚守。
“再见了,魏晋。”我轻声道,心中充满对下一段旅程的期待。盛唐的月光下,又会有怎样的经典,等待着与“琉璃碎”碎片共鸣?时枢的光芒越来越盛,将我卷入时空的洪流,而那枚净化后的琉璃碎片,在怀中散发着温润的光,照亮了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