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几日可有什么新线索?”祈安轻声问道,目光落在褚琰微蹙的眉峰上。
褚琰沉吟着点头:“江寄这几日愈发谨慎了。自我们抵达惠州,他几乎夜夜宿在书房。”他顿了顿,“还有外围看守,也多了一倍。而夜里更加严密,加了一轮换班,看守几乎没有破绽。”
祈安闻言,眼睛转了转,然后将目光停在褚琰脸上:“那……我们是否该选在白日动手?白日看守少些,或许能寻到空隙。”
却见褚琰摇了摇头:“选夜里。”
接着解释道:“夜里看守虽密,但不比白日里来回走动。若真有什么动静,他们未必能立刻察觉。况且夜色浓重,行事更容易隐匿。”
祈安闻言,眸光亮了亮:“既然如此,殿下可以行动了?”
褚琰却再次摇头,将手里的卷宗放下:“密室的位置倒是摸清了,但是开启它需要钥匙。可这钥匙不在江寄身上,近来他也未进过密室,不曾使用,所以就无从寻到钥匙的踪迹。”
祈安眉头拧起,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自己膝头:“这可就难办了。州署那般大,角角落落都能藏,说不准还被他藏到了州署外头。”
“所以就得想办法逼他去密室,让他不得不使用那把钥匙。”褚琰抬眼看向祈安,眼底藏着几分筹谋。
祈安回应他的目光:“殿下这是有对策了?”
褚琰颔首:“这事需要你来配合。”
祈安来了兴致,等着他下文。
“江夫人明日不是邀了你去州署?”
祈安点了点头,“是。”
褚琰便将计划细细道来……
祈安垂眸听着,不时地点点头,待他说完,才抬眼笑起来:“这法子好。那些东西重要,江寄一定会进密室检查,那钥匙的下落就有了……”
褚琰颔首,两人目光撞在一处,相视一笑……
……
次日黄昏,夕阳正沉在西天,像一枚烧得通红的玉璧,将半天云霞染成金红交辉的颜色。余晖漫过州署的飞檐翘角,将廊下悬挂的灯笼都被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一辆马车缓缓碾过落满金辉的路面,最后停在州署门前。
管事引着祈安穿过回廊,刚进正厅,就见江夫人满面笑意地起身相迎:“妹妹可算来了。”
祈安福身见礼,声音温雅:“江夫人。”
江夫人拉着她的手往内间走,语气热络:“前几日同你提过的那个戏班子,妹妹还记得吗?”
祈安跟着她的步伐,点头应道:“自然记得,夫人说他们的《玉湖记》唱得极妙。”
江夫人拉着祈安在府中穿梭,听到祈安的话,笑意更深,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他们近来新排了几出折子戏,还有些新编的小调,瞧着倒新鲜。想着王爷公务繁忙,妹妹一人也无趣。所以今儿特意请了来府里,同你一道赏玩,也热闹些。”
“劳夫人这般挂心,实在受宠若惊。”
说罢,便随着江夫人穿过几重回廊,来到一处敞亮的厅院。
院中搭着临时的戏台,台侧燃着几盏羊角灯,夕阳的最后一抹金辉斜落在戏台的红绸上,倒添了几分暖意。
紧接着,便见几人从另一侧游廊走来,祈安目光扫过,认得的只有江妤桐与江振兄妹。
两人先一步上前,江振躬身行礼:“母亲。”
江妤桐则敛衽福身,轻声道:“母亲。”
他们身后跟着三位衣着素雅的妇人,身边各伴着一二个少年少女,也齐齐上前行礼。
为首的妇人声音温和:“给夫人请安。”其余二人与其子女亦随之问候,虽称呼各异,礼数却都周全。
祈安瞧这光景,便知是府中姨娘与庶出子女,江夫人特意叫上他们,倒显得对这场戏宴颇为看重,也存着几分阖家和睦的体面。
众人依序落座。
祈安与江夫人分坐于居中的一张梨花木小桌两侧,桌上摆着几碟精致茶点,还有一个锡制温酒壶,旁边并排放着两只玉杯,壶身凝着细珠,显是刚烫好的新酒。
其余人等则分坐于两旁的长案后,江振与江妤桐挨着近侧,姨娘们带着子女坐得稍远些,各自低声说着话,气氛倒也平和。
江夫人对祈安笑道:“今日不过是凑个热闹,图个轻松,妹妹只管随意些,不必拘束。”
祈安浅浅应了声:“好。”
台上戏班正调试弦索,廊下侍立的下人不时提着食盒穿梭,给各桌添酒。
江夫人执起酒壶,给祈安面前的玉杯斟了些,酒液呈浅碧色,漾着淡淡的果香。
“妹妹尝尝这个,”她笑意温和,“这是风仙楼的特意为女子酿的果酒,入口绵甜,一点不烈,在惠州城里是出了名的。前几日那场宴会上没让你喝上,今日正好补上。”
祈安抬手虚扶了扶杯沿,颔首应道:“好。”目光掠过杯中晃动的酒液,鼻尖萦绕着清浅的果香。
酒倒好后,祈安端起酒杯,同时食指尖在杯沿轻轻一点,一点白色粉末悄无声息落入酒中。
只是一个眨眼,便见杯里酒液猛地暗沉下来,泛起诡异的浊色。
有毒!
祈安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中指随即在原处轻点,藏着指甲缝里的另一撮粉末簌簌落入。好在那抹暗色如退潮般褪去,酒液重归浅碧,这毒能解。
她松了口气,垂眸将酒液缓缓饮下,舌尖只尝到清甜的果香,并无异样。
目光不经意扫过对面,江夫人正放下酒杯,嘴角还沾着一点酒渍,神色坦然得很。
祈安眉头微蹙——两人的酒分明是同一只壶里倒出来的,她却饮得坦然,难道……毒是下在自己这只酒杯上的?
江夫人放下酒杯,用丝帕轻拭唇角,抬眸看向祈安,笑意依旧温和:“妹妹觉得这酒如何?”
祈安她抬眼看向江夫人,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缓缓开口:“这酒入口确实比寻常果酒更清润些。”
江夫人脸上笑意未变,神色无异:“那便好。”
话音刚落,台上锣鼓骤然敲响,戏子们已扮好戏装立在台口。
江夫人便转了话头,望向戏台笑道:“你瞧,这第一场正是我前几日同你提过的《玉湖记》,里头那段‘花烛夜’唱得最是动人。”
她抬手示意祈安看戏:“戏开场了,妹妹且安心看着。”
“好。”祈安敛了神情,将目光投向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