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假身份证揣在裤兜里，硬邦邦的，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陈豪坐立不安。他知道这是金牙炳放出的鱼饵，咬上去可能脱层皮，不咬？在这潭深水里扑腾，没有个身份标签，连扑腾的资格都没有。
“干他娘的，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坚叔的厨房里揉面。”陈豪啐了一口，把最后一点烟屁股摁灭在潮湿的墙面上。目标很明确——丽都麻将馆，那块卡在两大势力牙缝里的肉筋，他得去把它抠出来，当成自己立足的第一块垫脚石。
四眼仔打听来的消息零零碎碎，拼凑出一个精明又焦虑的寡妇娟姐，一个被烂账和地痞困扰的生意，一个绝佳的下手机会。陈豪没指望一次谈成，他准备了好几种方案，软的硬的，总得试试水。
晚上八点，庙街的喧嚣达到顶峰。陈豪没带太多人，只叫上了龅牙明。这家伙虽然怂，但那对极具辨识度的龅牙，在某些场合能起到奇效——要么吓住人，要么逗笑人，总之能吸引火力。
丽都麻将馆藏在一条支巷里，门脸不大，绿色的霓虹招牌缺了个角，“都”字一闪一闪，像在喘气。推开玻璃门，一股混杂着烟味、茶垢味和汗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里面摆了七八张桌子，只有两三桌稀稀拉拉搓着麻将，声音有气无力。柜台后面，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正皱着眉头按计算器，指甲油剥落了一半，想必就是娟姐。
看到两个生面孔进来，娟姐立刻抬起眼，警惕像一层油光浮在她脸上。“两位，打牌？”
“娟姐是吧？”陈豪扯出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我叫阿豪，想跟你谈笔生意。”
“生意？”娟姐的视线在他和龅牙明之间扫了个来回，嘴角往下撇了撇，“我跟你有什么生意好谈？”
陈豪没直接回答，目光扫过冷清的大堂，落在角落两个叼着烟、把脚跷在空椅子上的混混身上。“看来娟姐这儿，最近有点不太平啊。开门做生意，求财不求气，你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角落那个黄毛不乐意了，把烟头一摔：“喂！你个大陆仔叽歪什么？说谁不太平呢？”
龅牙明小腿肚子一抖，下意识想往后缩。陈豪眼角余光瞥见，低喝一声：“明哥！”
这一声像针扎了龅牙明一下，他想起陈豪交代的“撑场面”，一股混着恐惧和表现欲的热流冲上头顶。他猛地往前一步，那对龅牙几乎要突破嘴唇的束缚，声音尖利：“丢雷楼某！跟豪哥讲话放尊重点！”
黄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狰狞震了一下，动作僵住。陈豪要的就是这瞬间的空档。他转过身，没看黄毛，只盯着娟姐，语气淡得像在聊天气：“娟姐，你看，我只是想安安静静谈点事，总有人不开眼。这种货色，我帮你清走，保证以后场子干干净净。你安心做生意，我抽点辛苦钱，怎么样？”
娟姐看着气定神闲的陈豪，又瞅了瞅色厉内荏但架势十足的龅牙明，心里飞快盘算。这年轻人不像吹牛，条件也比海鲜强那废物强多了。她犹豫着，没吭声。
黄毛感觉受了侮辱，骂骂咧咧就要上前动手。陈豪眼神一冷，没等对方靠近，猛地抄起旁边桌上一杯没喝完的凉茶，连杯带水狠狠砸在黄毛脚前！
“啪嚓！”瓷杯炸裂，茶水四溅。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陈豪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狠劲：“我数三声，滚。一！”
黄毛和他同伴被这手震住了，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又看看陈豪那双冷得渗人的眼睛，气焰瞬间瘪了下去。“操……有病！”撂下句软绵绵的狠话，两人夹着尾巴溜了。
大堂里鸦雀无声。娟姐看着陈豪，眼神彻底变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心：“怎么合作？”
“简单。我派人帮你看场，解决麻烦。另外，你手上那两笔烂账，我帮你收，收回来的，我三你七。”
“你能收得回来？”娟姐表示怀疑。
“收不回来，我分文不取，拍屁股走人。”陈豪说得斩钉截铁。
娟姐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一拍柜台：“行！就信你一次！但话说前头，要是惹出大麻烦，我可不认账！”
“规矩我懂。”陈豪笑了笑。
从麻将馆出来，夜风一吹，陈豪才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刚才那杯茶砸得一时爽，现在才有点后怕。龅牙明却兴奋得龅牙都在发光：“豪哥！你刚才太威了！那杯茶摔得，霸气！”
陈豪没理他，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场子是接下来了，立威必须快。那两笔烂账，就是最好的试刀石。
他摸出裤兜里那张假身份证，指尖感受着塑料膜的滑腻。这东西是假的，但接下来要干的事，必须玩真的。在这条街上，软蛋活不下去，他得让自己，快点变成一块又硬又臭的石头。丽都麻将馆，就是他种下的第一颗种子，至于能开出什么花，是恶是善，他已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