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风，都带着一股子馊味儿。
不是垃圾堆的酸腐，而是人心惶惶的焦臭。
老少爷们儿提着空瘪的口袋，在粮铺门口排出的长龙比前门楼子还长，队伍里弥漫着绝望的沉默，偶尔的交谈也像鬼火一样飘忽不定。
“听说了吗？东北张大帅那疙瘩，种出了亩产千斤的金稻？”一个缩着脖子的汉子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旁边一个戴瓜皮帽的老者嗤笑一声，吐了口唾沫：“吹牛不上税！他张作霖自己个儿的兵都快啃树皮了，还亩产千斤？我看是亩产千斤的牛皮！”
“就是，咱们这儿一斗陈化米都要三块大洋，那金稻不得卖出个金价来？”
“别想了，那玩意儿就是个传说，跟咱老百姓有啥关系？还是琢磨琢磨晚上拿啥填肚子吧，实在不行，观音土也能顶一顶……”
议论声如同一锅温吞水，煮着所有人的无助。
然而，这锅水很快就被一瓢滚油给炸开了。
消息传到奉天大帅府，张作霖正端着一碗高粱米饭，听着手下的汇报，听着听着，“啪”地一声，海碗被他狠狠拍在桌上，震得满桌菜肴一颤。
“他娘的！”张作霖浓眉倒竖，眼里的火星子能点着地图，“老子在东北黑土地上刨食，累死累活，不是为了让我张作霖一个人顿顿有肉吃！是为了让全中国的爷们儿娘们儿，都能把这饭碗端稳了，不他娘的受洋人跟那帮黑心粮商的气！”
他霍然起身，在屋里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东北虎。
“关内那帮鳖孙，把米价炒上了天，这是要掘咱们华夏的根！老子不答应！”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副官王化一吼道：“给老子记！立刻从奉天粮仓调拨十万石金稻，对，就是那亩产千斤的宝贝疙瘩！组成‘平价米专列’，顺着京奉线，给老子一路南下！每站都停！给老子挂上横幅，写明白了，我奉天金元券，一元兑两斤米，童叟无欺，谁敢捣乱，就地枪毙！”
王化一听得心惊肉跳，连忙上前一步：“大帅，十万石，这可是咱们总仓量的三成啊！万一……万一关内那些人不认咱们的金元券，这米送出去，钱收不回，咱们弟兄们……”
“认不认，不是他们说了算！”张作霖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嘴角咧开一丝狠辣的笑意，“他们不认票子，总得认肚子里那股馋虫吧？你得让他们先闻到米香，尝到甜头，才知道什么叫他娘的好日子！”
他指着门口一个机灵的小兵：“小豆子！你，带上一百口大锅，跟着专列走！每到一站，就在站台上给老子把锅架起来，煮饭！让那些饿肚子的百姓免费尝！尝到他们哭为止！”
专列的第一站，唐山。
呜长的汽笛声撕破了小城的沉寂，当百姓们看到车厢上“奉天平价米，一元两斤”的巨大横幅时，眼里满是麻木和怀疑。
又是哪个军阀老爷的噱头？
但当浓郁的米饭香气从站台飘散开来时，所有人的肚子都不争气地叫了。
小豆子带着伙夫们，将一锅锅金灿灿、油亮亮的米饭盛出来，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来，大帅请客，不要钱，尝尝咱东北的米饭！”
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怯生生地接过一碗，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扒了一口。
下一秒，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砸进碗里。
“这……这是米？”她哽咽着，声音颤抖，“又香又糯，还有嚼头……俺，俺有十年没吃过这么好的米了……”
她这一哭，像是点燃了引线。
人群骚动起来，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饭锅。
一个孩童吃得满脸都是米粒，含混不清地对妈妈喊：“娘，这米是甜的！大帅的米，香得能治病！”
车厢内，随行的书记官赵景贤飞快地记录着：“唐山站，民心反馈：百姓不是不信，是太久没被当人看了。一碗米饭，足以换一滴眼泪，一颗真心。”
消息如风一般刮过华北平地，当专列还在路上时，山西太原的一座豪宅里，气氛却已降至冰点。
“混账！”钱万通，山西粮帮的总瓢把子，将一个上好的青花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张作霖这是要用米汤淹死我们！他卖一元两斤，我们的米就得烂在仓里！这是要断我等生路！”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师爷凑上前，低声道：“东家，这张作霖来势汹汹，咱们硬碰硬怕是不行。不如……用点计策？”
“说！”
“咱们立刻派人，在京津一带散布谣言，就说东北的金稻是洋人拿药水泡过的，吃着香，吃久了断子绝孙！”师爷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再派人去市面上，高价收购奉天的金元券，有多少收多少！我就不信，他没了钱，这米还能白送不成？”
钱万通的计策毒辣且精准，直指张作霖的命门。
然而，他不知道，他的对手正在开一种名为“科技与狠活”的挂。
专列上，张作霖刚收到太原的情报，脑海里就叮地一声。
【叮！检测到大规模跨区域粮食流通，‘五谷丰登’领域已激活！】
【效果：跨区域粮食流通效率提升50%！运输损耗降低30%！】
【新手大礼包已发放：古代“义仓转运法”手稿一份（由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山西老账房“梦中抄录”所得），蒸汽动力粮仓通风系统图纸一套（由一位粗心的德国工程师“意外”遗落于大连港码头）。】
张作霖差点笑出声。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立刻把王化一叫来，将那份“梦中所得”的手稿拍给他：“按这个办！立刻在沿途各县设立‘周转仓’，咱们的米下了火车不进城，直接在周转仓跟本地小粮贩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让钱万通那帮孙子去城里囤积居奇吧，老子直接绕开他那张破网！”
王化一拿着手稿，越看越心惊，这法子简直是为眼下局面量身定做，层层转运，快进快出，不仅避开了钱万通的势力范围，还把销售网络铺到了毛细血管里。
于是，一幕奇景出现了。
钱万通的人在城里高价收购金元券，却发现市面上的券越来越少；他想堵截奉军的粮食，却发现那趟专列根本不进城，米像流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千家万户。
专列抵达北京当日，天安门广场前，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张作霖一身戎装，亲自跳下火车，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走到一节车厢前，刺啦一声撕开一个麻袋，金色的稻米如瀑布般倾泻而出。
他伸手抓起一大把，高高举起，对着成千上万双眼睛吼道：“都给老子看清楚了！这是咱东北黑土地长出来的米，这是我奉军兄弟们吃的米！今天，老子就让全北京城的爷们儿，都尝一口这米到底是什么味儿！”
人群中，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女孩带着几个同学挤上前来，正是提前安排好的京师大学堂学生李秀兰。
她当众取样，用随身携带的简易化学试剂进行检验，几分钟后，她清脆的声音响彻广场：“报告各位父老乡亲！经过初步化验，此米无毒无害，蛋白质含量极高，水分含量远低于市面陈米！是特等好米！”
“轰”的一声，人群炸了。
“买！快买！”
“大帅的米，信得过！”
百姓们疯了一样涌向售卖点，手里攥着好不容易换来的金元券，仿佛那不是纸，而是救命的丹药。
金元券的价值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不跌反升，暴涨三成！
钱万通派去低价收券的伙计，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狂热的人潮裹挟着，稀里糊涂地也跟着排队，最后竟鬼使神差地用兜里所有的钱，买了五大袋米扛回了家。
钱万通在太原的豪宅里听着伙计哭丧般的汇报，气得浑身发抖，他再次摔碎一个茶杯，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他……他竟只用一碗饭，就收了这天下人心！”
深夜，返回奉天的专列上，小豆子在他那本破旧的日记本上，用铅笔画下了一个新的场景：一列长长的火车，正穿行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铁路两旁，站满了举着空碗的百姓，他们的眼神里，有光。
张作霖没有睡，他独自站在车尾的露台上，任凭夜风吹动他的衣角。
他望着身后那座灯火璀璨，却又在迅速远去的北京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们这帮酸儒、政客、商人，以为粮食是生意？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们——粮，是刀，是印，是天命！”
他吐出一口烟圈，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五谷丰登’领域已稳定运行。
下一阶段任务已触发：开启‘万民归田’领域。】
【开启条件：在关内任意一片大面积荒地上，当众宣布你的‘全国农改计划’，并获得至少一万流民的初步认可。】
张作霖将烟蒂弹入黑暗，眼中闪烁着比星辰更亮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野心、霸道与一丝丝悲悯的复杂光芒。
“行啊，”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整个沉睡的华北大地宣战，“那老子就再吹个大的——五年内，我要让这关内的地，也他娘的统统听老子的话！”
列车驶出京城地界，窗外的景色便肉眼可见地萧条下来，月光下，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芜着，连像样的庄稼都看不到。
张作霖的目光掠过这些沉寂的土地，仿佛已经看到了它们未来的模样，但也看到了那潜藏在黑暗深处，比饥荒更可怕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