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第一缕金光刺破残夜的墨色，温柔地洒在云溪镇的废墟之上。
那片笼罩了整座小镇的浩瀚蓝光，此刻如同退潮般缓缓沉降，光芒所及之处，断壁残垣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抚平了人们心中的惊恐与伤痛。
在万众瞩目的中心，陈凡缓缓站直了身躯。
他身上的粗布扫地僧袍明明静止，却无风自动，衣袂猎猎作响。
一种非人非兽，却又磅礴浩瀚的低沉嗡鸣从他体内传出，像是一条蛰伏了千年的巨龙初次舒展筋骨，发出的第一声龙吟。
这声音并不刺耳，反而与在场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跳达成了奇妙的共鸣，让他们的血液都随之温热起来。
这就是十万善念汇聚，为其铸就的“民心龙脉”的最初征兆。
废墟之上，幸存的百姓们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一片。
这一次，他们的眼中没有对强者的敬畏，没有对仙人的恐惧，只有一种发自肺腑的、纯粹的感激。
劫后余生的泪水混合着尘土，划过一张张质朴的脸庞。
人群中，那个名叫小石头的孩子，用他稚嫩的双手紧紧捧着一本新抄写的《百笑集》，书页因主人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仰望着陈凡的身影，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用尽全身力气喊道：“陈师！我……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让大家都能笑起来！”
这一声童稚的呐喊，仿佛一粒火种，瞬间点燃了整片草原。
“我们也要！”
“陈师传下的《百笑集》，我们一定好好说下去！”
无数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撼动天地。
也就在这一刻，陈凡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温度：
「触发群体信念延续事件，生成临时称号：【人间道种】。」
「称号效果：所行之处，善念自发滋生，凡人心向善者，将视你为精神灯塔，你的言行将更容易凝聚民心，化为实质性的力量。」
就在这民心沸腾之际，一道白影终于从云端飘然落下，正是青云宗掌门，白鹤真人。
他落在陈凡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万人跪拜、龙吟隐现的景象，这位修行三百载、心如古井的老真人，此刻竟是须发皆颤，脸上写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三百年扫地，一朝得道……你……你这走的根本不是仙家超脱的路子，这是……这是上古圣王才能走出的‘人间道’啊！”他声音嘶哑，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事物。
下一刻，他神色一肃，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着祥云与仙鹤的青色令符，急切道：“陈凡，闲话少说。宗门有难，青云上下正遭逢大劫，急需你这股新兴力量归宗驰援！这是掌门令符，你必须即刻随我回去！”
然而，面对掌门急切的命令，陈凡却缓缓摇了头。
他的目光扫过脚下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扫过那些刚刚从绝望中挣扎出来、眼中重新燃起光亮的百姓。
“真人，恕难从命。我现在还走不了。”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这些人，他们心中的光才刚刚被点燃。这火苗太脆弱了，风一吹就可能熄灭。若我此刻离去，这刚刚升起的希望，会比从未出现过，更令人绝望。”
白鹤真人一时语塞，他修的是仙道，求的是长生，何曾如此深切地体会过凡人的心绪。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身影默默走到了陈凡身边。
夜琉璃一袭黑裙，在晨光中宛如一朵静静绽放的黑莲。
她看着陈凡，低声道：“我可以替你守在这里。”
不等陈凡回应，她抬起纤手，掌心浮现出一盏晶莹剔透、宛如琉璃铸成的心灯。
一缕比月光更纯粹、比星辰更温暖的愿力从灯芯中飘出，缓缓融入了小石头捧着的那本《百笑集》摹本之中。
“这是我的心灯愿力，”夜琉璃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只要还有一个孩子在讲上面的笑话，只要还有一个人因此而笑，这股力量就不会熄灭。它会替你，把故事继续说下去。”
陈凡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暖意，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僵局并未就此化解。
午时，天际再次传来破空之声。
这一次，来者并非仙门中人，而是数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朝廷使者。
为首的太监手捧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仪仗威严，与周遭的废墟格格不入。
“圣旨到——”尖锐的嗓音划破云溪镇的宁静，“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云溪镇有奇人陈凡，以一己之力救万民于水火，功德无量，朕心甚慰。特授其‘逍遥国师’之衔，赐紫金鱼袋，享二品俸禄，即日入宫议政，钦此！”
与此同时，白鹤真人手中的传信玉简也再次亮起，宗门催促归宗的讯息愈发急迫，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
仙门与朝廷，两座压在世人头顶的巨山，此刻竟同时向陈凡伸出了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空气仿佛凝固。
面对这双重压力，陈凡却只是笑了笑。
他没有去接那份沉甸甸的圣旨，也没有理会白鹤真人焦急的目光。
他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本记录了十万善念的《万民书》在空中缓缓展开。
书页无风自展，化作一道巨大的光幕投影在半空之中。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个普通人最朴素的善举，每一个笑话带来的最纯粹的快乐。
那光芒虽然不似圣旨般耀眼，却温润如玉，直抵人心。
陈凡朗声开口，声音传遍了整个云溪镇：“诸位请看——这，才是我的圣旨！”
“轰！”
话音落下，跪伏的百姓们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无穷的力量，纷纷站起身来，振臂高呼。
“陈师万岁！”
“这才是我们的圣旨！”
声浪如潮，一波高过一波，竟将那几名朝廷使者的威风压得荡然无存。
他们面面相觑，手捧圣旨，却感觉那明黄色的绸缎重如千钧，竟无一人敢上前一步，去收缴那本所谓的“万民书”。
眼看僵局将要演变成一场民意与皇权的直接冲突，陈凡再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皇恩浩荡，宗门情深，陈凡不敢不领。但在此之前，我亦有三约，需与天下共证。”
他伸出三根手指，神情肃穆。
“一曰，许民间设学堂，凡有志者，不限出身，皆可入学，所学不限于经义，更要学如何行善，如何予人欢笑。”
“二曰，准百姓录善事，凡行一善，皆可记录在册，聚沙成塔，每月呈报御前，以彰民德，为国祈福。”
“三曰，容我这‘扫地僧’，三年一返云溪，察民生之疾苦，听万家之笑语。若有违此约者，天人共弃！”
话音刚落，陈凡体内那股刚刚凝聚的“民心龙脉”之力轰然引动。
他并指如剑，以新获得的“万民共鸣”之力为笔，以天地为纸，凌空书写。
三个金光闪闪的古朴大字——“学”、“善”、“归”——在空中凝聚成形。
他伸手向下一按，这三个金色符印便如同三颗流星，呼啸着坠入大地，深深烙印在云溪镇的中心广场之上。
大地为之震颤，三道符印与地脉相连，散发出煌煌金光，一股无形的契约之力瞬间扩散开来，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这三条律令的成立。
系统提示音在陈凡脑海中激昂响起：
「检测到宿主以民意为基，建立首个民间善治契约，激活隐藏系统：【功德律令】雏形。该律令受万民信念庇护，任何试图违背此约的行为，都将承受民心之力的反噬。」
白鹤真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以民意为法契，以天地为见证……这……这是上古‘禹王封禅’，与山河立约的景象啊！”
朝廷使者更是面如土色，他们能感觉到，那三道符印蕴含的力量，远非皇权所能轻易撼动。
这已经不是接不接一个人的问题，而是要不要与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意志为敌的问题。
最终，在绝对的民意伟力面前，朝廷与仙门暂时选择了妥协。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陈凡终于踏上了归宗之路。
夜琉璃送他到镇口那棵老槐树下，周围是自发前来送行的百姓，他们没有哭喊，只是用最尊敬的目光目送着他们的“陈师”。
夜琉璃从怀中取出一枚用油纸包好的糖丸，递到他面前，这是她用百花蜜和自己的心灯愿力新炼制的。
“别忘了，你还欠我十个宫里的笑话。”她低声说。
陈凡接过那枚尚有余温的糖丸，剥开油纸放入口中，一股清甜瞬间在味蕾上化开。
他笑了，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
“放心，”他说道，“等我把皇宫里的雪都用笑话讲化了，就回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被拉得很长，一步步走向远方，走向那未知的青云宗大劫。
然而，就在他转身迈出第三步的刹那，一道刺目的猩红光芒，毫无征兆地在他眼前的系统界面上疯狂闪烁，冰冷的警报声如同丧钟般在脑海中炸响：
「警告！侦测到青云宗藏经阁底层封印发生剧烈松动！疑似上古仙人遗骸正在苏醒！倒计时：七日！」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青云宗最深处，那座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禁止任何人靠近的藏经阁最底层。
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一口布满了青色铜锈的巨大棺椁，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在棺盖边缘裂开，一滴粘稠如琼浆的金色血液，缓缓从缝隙中渗出，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
那金血所散发出的气息，古老、尊贵，却又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死寂——竟与陈凡右手手腕上那个扫帚形状的印记，同源同脉。
云溪镇的这个黎明，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昨日的喧嚣与今日的宁静形成了诡异的对峙，仿佛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等待”的无形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