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商业街飘着桂花与糖炒栗子的甜香,镜流拎着刚买的蜜饯追上方源时。
鼻尖先捕捉到他身上那缕清苦的药香——那是常年泡在丹房里才有的味道。
混着他衣料上淡淡的松木气息,竟意外地让人安心。
“师父,你等等我嘛!”
她小跑着拽住他的袖子,晃了晃手里的纸包,“你看我买了山楂糕,上次你炼辟谷丹时说嘴里发苦,这个正好解腻。”
方源脚步微顿,视线从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移到纸包上,声音平静无波,像丹炉里恒温的火焰:“炼药时忌甜腻。”
话虽如此,却没推开她的手,任由她半拉半拽地往前面的铺子走。
作为丹鼎司唯一的司鼎,方源的名字在修真界几乎无人不晓。
他炼出的丹药能生死人肉白骨,却性子冷僻,收徒更是只有镜流和仇白两个。
(仇白:劳布斯的这么偏心)
旁人都说镜流运气好,能得方源亲传,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位师父虽话少冷淡,却从不会亏待她。
“前面有家药铺!”镜流眼睛一亮,拉着方源拐进巷口,“我上次看到他们家有赤焰草,正好能给你炼固元丹当辅料。”
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方源的目光扫过柜台。
指尖在一排药罐上轻叩两下:“赤焰草要三年生的,根须带紫晕才有效。”
他话音刚落,掌柜已经捧着一盒药材过来,果然是他说的品相。
镜流吐了吐舌头,乖乖站在一旁看他验药。
他的指尖修长干净,捏着药材时动作轻柔却精准,连根茎上的细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侧脸,把他下颌线的冷硬轮廓柔化了几分。
镜流忽然觉得,师父认真验药的样子比丹房里的丹火还要好看。
“师父,你看这株凝露花!”
她从角落里翻出一盆盆栽,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是不是能用来炼驻颜丹?我听说女生都喜欢这个。”
方源瞥了一眼,淡淡道:
“凝露花性寒,需配暖阳草中和药性,你库房里还有半株暖阳草。”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还不到需要驻颜丹的年纪。”
镜流被说得脸一红,嘟囔道:“我就是问问嘛。”
心里却暖烘烘的——她随口提过的库房药材,师父竟然都记得。
离开药铺时,方源手里多了个药包,镜流好奇地探头看:“这里面是什么?”
“安神草。”他言简意赅,“你前几日说练剑时心绪不宁,回去配成药茶。”
镜流愣了愣,才想起之前随口跟他抱怨了一句心烦,没想到他竟记在心上。
她看着方源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那清苦的药香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路过一家笔墨铺时,镜流被里面的砚台吸引:“师父你看那个端砚!用来磨药粉肯定很方便。”
方源没说话,却径直走了进去。
掌柜连忙介绍:“方司鼎好眼光,这可是上好的端砚,质地细腻……”
“包起来。”方源打断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从袖中摸出钱放在柜台上。
镜流惊讶地睁大眼睛:“师父,你买这个干嘛?咱们丹房里不是有石臼吗?”
“石臼磨药易留残渣。”他拎过包装好的砚台递给她,“你前日炼清心丹时,不是说药粉不够细?”
原来他连她炼药时的抱怨都听着了。
镜流抱着沉甸甸的砚台,指尖触到微凉的石材,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一样熨帖。
她知道师父不会说温柔的话,不会像别家师父那样嘘寒问暖,但他的关心。
都藏在这些细微的地方——记得她的喜好,留意她的困扰,用他最擅长的方式,默默为她准备好一切。
夕阳西下时,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镜流手里拎着山楂糕和砚台,方源则提着药包,清苦的药香与甜腻的果香交织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谐。
“师父,前面有家馄饨铺,我们去吃碗馄饨吧?”镜流仰着脸问,眼睛亮晶晶的。
方源看了看天色,淡淡道:“回去晚了,丹炉里的丹药该翻炼了。”
镜流刚要失望,就听见他补充道:“明日早课结束,我给你做馄饨。”
(仇白:劳布斯的,这么偏心)
她瞬间笑起来,阳光落在她脸上,像绽开了一朵花:“好!”
秋风卷起落叶,吹起方源的衣袍一角,露出里面素色的里衣。
镜流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一路的沉默和冷淡,都藏着无声的温柔。
就像他炼出的丹药,初尝清苦,回味却带着绵长的暖意。
她快步追上前,与他并肩走着,鼻尖萦绕着清苦的药香。
她知道,有这样一位师父在身边,就算前路有再多风雨,她也能安心前行。
毕竟这世间最珍贵的,从来都不是挂在嘴边的关怀,而是这份藏在沉默里的、细水长流的守护。
晨露还挂在丹鼎司的药圃叶尖时,镜流就被一阵熟悉的香气唤醒。
她趿着鞋跑出房门,正看见方源站在伙房的灶台前,灰色的常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
“师父?”她揉着眼睛走近,才发现灶台上汽雾氤氲,铁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雪白的馄饨在沸水里翻滚。
香气混着淡淡的姜味漫了满室,“你真的在做馄饨呀!”
方源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凌乱的发梢上,眉头微蹙却没说什么,转而拿起长柄勺轻轻推动锅里的馄饨:“去洗漱,好了叫你。”
他指尖捏着勺柄的动作沉稳有力,竟和在丹房里搅动丹液时一模一样。
镜流笑着应了声,转身时脚步都带着雀跃。
她知道方源素来专注丹道,除了炼药时必要的精准把控,鲜少碰这些烟火气的事。
上次随口提了句想吃馄饨,本是玩笑话,没想到他竟真记在了心上。
等她梳洗完回来,伙房里的香气更浓了。
方源正往碗里舀汤,青瓷碗里提前放好了紫菜、虾皮和葱花,滚烫的骨汤冲下去,瞬间激出鲜美的味道。
他动作不算熟练,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连葱花都摆得整整齐齐。
“好了。”他把碗端到桌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尝尝。”
镜流连忙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
薄如蝉翼的皮轻轻一碰就破,鲜美的汤汁涌进嘴里,猪肉馅里混着细碎的虾仁,鲜得她眼睛都亮了:“好吃!师父你怎么做得这么好?”
方源坐在对面,面前也摆着一碗,却没动筷子,只是看着她吃:
“丹方讲究配伍,做菜也一样。馅料要肥瘦三七开,汤要吊足三个时辰,火候到了自然好吃。”
他说得平铺直叙,像在讲解炼药心得。
镜流却听得心头暖暖的。
她知道他说的“火候”里,藏着多少心思——光是吊那锅骨汤,就得凌晨起来守着,更别说细细挑拣馅料、擀皮时的耐心。
这些事,比炼一炉丹药还要耗费心神。
(仇白:劳布斯的,这么偏心)
“师父你也吃呀。”她往他碗里夹了个馄饨,“凉了就不好吃了。”
方源这才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竟难得染上几分柔和。
镜流看着他安静吃饭的样子,忽然想起刚成为方源弟子的时候,她怕苦不想喝药,是他把药汁熬成蜜饯的甜度,却从不说是特意为她做的。
后来她练剑扭伤了脚踝,是他默不作声地配好药膏,连涂药的手法都比医官还要轻柔。
他从来不说关心的话,却把所有的在意都藏在细节里,像他炼出的丹药,初尝或许平淡,回味却带着绵长的暖意。
“师父,”镜流咬着勺子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做馄饨。
“没有,你说要吃,便给你做的。”方源淡淡开口。
“嗯,师傅真好。”
(仇白:劳布斯的,你真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