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丹鼎司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中央炼蛊室还亮着一盏孤灯。
方源坐在祭台前,指尖摩挲着一枚刚凝成的“锁灵丹”,丹药在他掌心泛着淡蓝微光。
“还没睡?”灵溪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从建木结界中走出,发间还沾着几片莹绿的叶子。
“这都三更天了,你这司鼎当得比腾晓那将军还忙。”
方源头也不抬:“明日要给云骑军送一批‘护心丹’,得赶在天亮前炼完。”
他将锁灵蛊收入玉盒,抬头时,灯火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
那张被仙胎重塑过的脸在夜色中更显清俊,却依旧带着惯有的疏离。
灵溪走到他身边,俯身看着祭台上的丹材:
“你倒是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丹师了。以前你炼蛊只为变强,如今倒会为旁人操心了。”
“只是分内事,都是为了在罗浮立稳脚跟”方源淡淡道,指尖燃起一簇火,开始熔炼新的蛊材。
火光跳跃间,他侧脸的线条忽明忽暗,往日冷硬如刀削的轮廓,此刻竟透着几分温润,连灵溪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说真的,你这张脸要是放在百年前,怕是能让整个罗浮的女修士都放下剑修丹道,跑来丹鼎司蹲点。”
灵溪啧啧称奇,“尤其是你专注炼丹的时候,眉眼低垂着,睫毛在眼下投出影子,比画舫上的仙君图还好看。”
方源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瞥她一眼:“再聒噪,就把你关回建木林。”
“切,吓唬谁呢?”灵溪撇撇嘴,却没再调侃,只是搬了个蒲团坐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发呆。
祭台上的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静一动,倒有种奇异的和谐。
天快亮时,最后一炉护心丹终于炼成。方源将蛊虫小心翼翼地收入玉瓶,刚起身就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扬声道:“进。”
门被轻轻推开,镜流抱着剑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晨露的湿气。
“师父,弟子来陪您晨练。”她的目光扫过方源,看到他眼底的一丝疲惫时,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您一夜没睡?”
“炼完这批丹就睡。”方源将玉瓶交给她,“把这个送去云骑军大营,交给腾晓。”
镜流接过玉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又看了看方源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影,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
“弟子送完就回来陪您练剑,您……您先歇会儿。”
“不必。”方源走到墙角拿起木剑,“送完直接去演武场,我随后就到。”
镜流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眼中的坚持堵住了话,只能点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晨光里,灵溪忍不住道:
“你对自己倒是够狠,对徒弟却心软了。换作以前,你怕是直接丢给丹徒去送。”
方源没接话,转身往演武场走去。晨光穿过丹鼎司的回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衣摆扫过石阶,带起细碎的尘埃。
沿途的丹徒们已经开始忙碌,看到他时都慌忙行礼,目光却忍不住在他脸上多停留片刻——比起昨日的惊艳。
今日的方源虽带着倦意,眉宇间的清冷与温润交织在一起,反倒更让人移不开眼。
演武场上,镜流已经练起了剑。剑光如霜雪般在晨光中飞舞,只是她的心绪显然有些不宁,招式间总带着几分犹豫。
方源站在场边看了片刻,扬声道:“手腕再沉些,剑意要凝而不散。”
镜流闻声收剑,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亮,连忙上前:“师父。”
方源拿起木剑,亲自示范起来。晨光落在他挥动的手臂上,将肌肤映得近乎透明,仙胎灵气在他周身流转,连木剑都泛着淡淡的灵光。
镜流屏息看着,这一次没有走神,却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刻在了心里——他握剑的指节分明。
手腕转动时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连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的弧度,都清晰地映入她眼中。
“看清楚了?”方源收势,将木剑递给她。
镜流接过剑,脸颊微红:“看清楚了。”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起势,这一次的剑招果然流畅了许多,剑意也沉稳了不少。
方源站在一旁看着,眉宇间的疲惫渐渐散去。
阳光越升越高,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远远望去,竟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练完剑时已近午时,镜流跟着方源回丹鼎司,刚走到回廊就撞见白珩和应星跑过来。
白珩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看到方源时眼睛瞪得溜圆:
“方司鼎!你可算出来了!琉璃街的姑娘们都快把丹鼎司的门槛踏平了,说要给你送花笺呢!”
应星也连连点头:“是啊方源,云骑军的兄弟们都在议论,说您这模样简直是罗浮第一美男!”
镜流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
方源却神色淡然:“让门卫拦住。”
“拦不住啊!”白珩苦着脸,“她们说自己是来送药的,个个都带着丹方,门卫也不好硬拦。”
灵溪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尽头,闻言笑道:“这有何难?让你的小徒弟去应付就是。”
她冲镜流眨眨眼,“就说你师父忙着炼蛊,没空见客,谁敢不服,就让她尝尝你的‘霜华剑影’。”
镜流眼睛一亮,挺起胸膛:“弟子愿意!”
方源瞥了灵溪一眼,语气微冷:“别教坏她。”
随即转向镜流,“不必理会,随她们去。”说罢便径直往丹房走去。
镜流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琉璃街的方向,悄悄握紧了剑柄。
灵溪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小镜流,该给你师父护驾了。”
午后的丹鼎司果然热闹起来,不少女仙修借着送药的名义往丹房这边凑,目光频频往方源所在的方向瞟。
镜流抱着剑站在丹房门口,冷着脸拦住所有人,那股子认真劲儿倒真把人都挡在了外面。
丹房里,方源正在炼“清心蛊”,灵溪坐在一旁剥着莲子羹,笑着道:
“你这小徒弟倒是护主,刚才有个女生想偷偷溜进来,被她瞪得差点把丹方都掉了。”
方源没抬头:“她性子本就执拗。”
“我看是对你上心。”灵溪挑眉,“你用了仙胎蛊后变化这么大,她怕是既紧张又欢喜,生怕被别人抢了师父去。”
方源的动作顿了顿,指尖的火晃了晃。
他想起镜流刚才站在门口的模样,小小的身影挡在丹房门前,像只护崽的小兽,心里竟莫名泛起一丝暖意。
傍晚时分,方源终于炼完了所有蛊虫。他走出丹房,看到镜流还守在门口,怀里抱着剑,眼皮却在不停打架。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惊醒,看到是方源时连忙站直:“师父!”
“回去休息吧。”方源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明日卯时不用来了,睡够了再来。”
镜流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是!师父!”她抱着剑转身离去,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灵溪走到方源身边,看着镜流的背影笑道:“你看,她多开心。”
方源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将他眉眼间的清冷染上一层暖意。
他没说话,却轻轻勾起了唇角——那是一个极浅的笑容,快得像错觉,却被灵溪精准地捕捉到了。
“啧啧,”灵溪摇着头,“看来这至尊仙胎不仅改变了你的容貌,连这万年不化的冰山性子,都开始融化了。”
方源瞥了她一眼,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晚霞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沿途的丹徒们看到他唇角那抹极淡的笑意。
都忍不住面面相觑——这位冷了多年的司鼎大人,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夜风穿过丹鼎司的回廊,带着草木的清香。
方源站在窗前,看着天边的星子渐次亮起,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的仙胎。
他知道,这场因至尊仙胎而起的变化,才刚刚开始。
而他与这仙舟罗浮,与身边的人之间,那些曾经冰封的羁绊,也正在悄然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