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在陈云脸上,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如同冰冷的标签,无声地标注着他离开这七天里,珠江市暗流涌动的轨迹。他指尖划过屏幕,第一个回拨的是母亲邱敏慧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母亲熟悉而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家里琐事——父亲陈大海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能下地慢慢走动;严家村拆迁补偿款下来了,数额不小,但村里几个远房亲戚闻风而动,这几天总有人上门攀交情、诉苦,想多分一杯羹;开发区那边的工地进度很快,刘大壮带着工程队日夜赶工……家长里短的温暖暂时驱散了陈云心头的阴霾,他耐心听着,不时应和几句,紧绷的神经在母亲的声音里稍稍松弛。
挂了电话,陈云的目光落在“谭国华”和“沈老爷子”的名字上。他略一沉吟,先拨通了谭国华的电话。
“小陈?!”电话几乎是秒接,谭国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和如释重负,“你可算开机了!急死我了!你没事吧?梦如呢?她跟你在一起吗?”
“谭老,我们没事,刚回市区。”陈云的声音平静,“梦如受了点轻伤,已经先回沈家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谭国华连声道,随即语气变得严肃,“小陈,你听着,你不在的这几天,珠江市……不太平!溥杰那老狐狸又来了!前天亲自到‘天下藏珍’,指名道姓要见你!我说你出门了,他留下一张名片,让你务必回电!我看他那架势,恐怕还是冲着上次那批东西来的,这次……怕是带着更大的筹码或者压力!”
陈云眼神微冷:“知道了,谭老。还有别的事吗?”
“有!”谭国华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一个姓叶的年轻道士,带着几个全真教打扮的人,昨天也找上门了!气势汹汹,说你打伤了他父亲叶胡来,要你偿命!话很难听!白龙江那小子差点跟他们动手,被我拦下了,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但看那样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小陈,你什么时候惹上全真教的人了?那可是传承千年的庞然大物,不好惹啊!”
“叶胡来?”陈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是他咎由自取。谭老,这事您不用管,我来处理。”
“还有……”谭国华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忧虑,“曹文华那边好像也惹上麻烦了。有个叫汪文峰的人,带着几个日本人,前天也找到店里,点名要找曹文华!态度极其嚣张,扬言要他的命!曹文华当时脸色都变了……小陈,这店里现在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得多加小心!”
“汪文峰?日本人?”陈云眼中寒光一闪,“我知道了,谢谢谭老。我晚点过去。”
挂了谭国华的电话,陈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他立刻拨通了沈老爷子的私人专线。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起,沈老爷子沉稳浑厚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太多情绪:“回来了?”
“是,老爷子。”陈云恭敬应道。
“梦如刚到家,脚伤了,情绪还好,正在休息。”沈老爷子言简意赅,“她简单说了些情况,很凶险。你做得很好。”
“老爷子过奖,是我没保护好她。”陈云沉声道。
“凶险之地,生死有命,怪不得你。”沈老爷子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陈云,你带回来的东西,梦如大致提了一下。兰亭序?女史箴图?还有……那柄剑?”
陈云心头一凛,知道瞒不过这位老人:“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随即,沈老爷子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这些东西,是国运,也是灾星!消息一旦走漏一丝风声,整个珠江市都会被搅得天翻地覆!甚至……引来域外饿狼!你打算怎么办?”
“老爷子,”陈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东西在我手里,就是华夏的!谁也拿不走!谁敢伸手,我就剁了谁的爪子!”
“好!”沈老爷子只回了一个字,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记住你的话!沈家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需要什么,直接找阿龙!另外,你带回来的那卷‘巫医经卷’,我找人初步看过了,里面提到的那种‘元阳真魄脂’……非同小可!务必妥善保管,万不可落入邪魔外道之手!尤其是……日本人!”
“明白!”陈云心头剧震,没想到沈老爷子动作如此之快,连“元阳真魄脂”都注意到了!
“还有,”沈老爷子最后叮嘱道,“那个叫叶问天的道士,是叶胡来的儿子,也是全真教掌教亲传,百年难遇的‘道种’。他放出话来,要在罗浮山‘九天道观’重光之日,与你‘论道’!此子心性偏激,道法修为却深不可测,你要小心应对。罗浮山……是道门祖庭之一,也是个大漩涡!”
“罗浮山?”陈云眼中精光一闪,“老爷子放心,我自有分寸。”
结束与沈老爷子的通话,陈云感觉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但心中那股逆流而上的战意却更加炽烈。他翻到溥杰留下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一个带着明显京腔、圆滑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陈云先生?鄙人溥杰,恭候多时了。”
“溥先生有何指教?”陈云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指教不敢当。”溥杰呵呵一笑,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热络,“上次匆匆一晤,未能尽兴。这次专程南下,是想和陈先生谈一笔……真正的大买卖!绝对能让陈先生满意!不知陈先生何时方便?我已在白天鹅宾馆恭候。”
“大买卖?”陈云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溥先生指的是……让我把国宝卖给你们,再流落海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溥杰的声音冷了几分:“陈先生此言差矣!艺术品无国界,真正的珍宝应该属于懂得欣赏它的人!我们给出的价格,绝对……”
“不必了。”陈云直接打断他,声音冰冷如铁,“我的东西,只属于华夏。溥先生请回吧。另外,替我转告你背后的人,手别伸太长,小心……被剁了!”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陈云直接挂断了电话!
最后一个未接来电是“镇北叔公”。陈云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浓重粤西口音的声音:“阿勇?系唔系阿勇啊?”
“叔公,是我。”陈云语气恭敬,这位远房叔公陈镇北,是严家村老一辈里少数对他家一直不错的。
“阿勇啊!你总算开机了!”陈镇北的声音带着急切,“你赶紧翻屋企(回家)一趟!出大事了!你阿爸(爸爸)……你阿爸佢(他)……被车撞了!”
“什么?!”陈云脑袋“嗡”的一声,如遭雷击!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系边个(是谁)?!阿爸点样(怎么样)了?!”陈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狂暴的怒意!
“人冇(没)死!万幸啊!”陈镇北语速飞快,“就系(是在)村口条路(那条路),被一台冇(没)车牌嘅(的)泥头车(渣土车)撞嘅!司机撞完人就跑咗(了)!你阿爸俾(被)人送去县医院了!你阿妈(妈妈)同(和)阿远(陈远)都喺(在)医院守住!你快点翻嚟(回来)啊!”
“我马上回去!”陈云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滔天的杀意!他挂了电话,双眼瞬间布满血丝!
父亲被撞!肇事逃逸!无牌泥头车!
这绝不是意外!
是警告?还是……灭口?!
溥杰?叶问天?汪文峰?还是……藏在更深处的黑龙会?!
一股狂暴的、混合着担忧、愤怒和冰冷杀意的风暴在陈云胸腔内疯狂肆虐!他猛地抓起桌上那把暗沉如水的避水神剑,剑身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滔天怒意,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嗡鸣!
珠江市平静的表象之下,八方风雨,已如狂潮般向他汹涌扑来!而此刻,家人的安危,成了点燃他所有怒火的最后引线!
“龙江!备车!”陈云一声低吼,如同受伤猛虎的咆哮,瞬间穿透了二楼的门板!他抓起背包,将桌上那卷至关重要的《苗疆巫医秘典》和那瓶装着“元阳真魄脂”的玉樽飞快塞入其中,身影如风般冲出房间!
目标——粤西老家!县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