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衣指尖抚过账册封皮上那个不起眼的云纹标记触手微凉她认得这个标记属于户部尚书周文渊那位以清廉着称的赵党干将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映照着她沉静的侧颜账册内里一笔笔亏空数额巨大去向却语焉不详指向几个与边境军需有关的商行
这册子是个诱饵她几乎立刻断定周文渊何等老练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他将这烫手山芋送到她手中无非想试探她背后究竟站着皇帝还是太后或者想借她之手将这伪证递上去届时他再抛出真正账目反咬一口她便是构陷朝臣的死罪
可她不得不接如今三方势力目光都聚焦于此她若毫无动作反而惹人疑窦皇帝会认为她无能太后会觉她失去价值她需要破局需要一场金蝉脱壳
寅时三刻夜色最浓时她换上一身深色宫装未惊动任何人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无声息穿过熟悉宫道来到靠近冷宫的一处废弃院落这里是她与小禄子约定的联络点之一她将账册用油纸仔细包好埋在院中老槐树下第三块松动的石板下未留任何标记
黎明时分天色将明未明她唤来小禄子低声吩咐今日你去尚衣局领月例布料时寻机与张嬷嬷说句话她语调平稳内容却让小禄子心头一跳就说前日送去浣衣局那件浮光锦宫裙金线似乎松了需得仔细瞧瞧记住只需说这一句不必多问不必回应任何话
小禄子虽不解却毫不犹豫点头奴才明白张嬷嬷是太后埋在宫中的暗线之一浮光锦金线松动这是太后与她约定的暗号之一意为发现伪证寻求下一步指示她要将周文渊的试探原封不动抛给太后看她要看看那位深居简出的太后会如何应对
午后她如常前往龙泉宫伺候笔墨萧景玄正在批阅奏折见她进来并未抬头只淡淡道听闻你昨日在库房忙到很晚沈芷衣研墨的手稳稳落下回陛下奴婢核对历年赏赐记录发现些细微出入不敢怠慢正在重新整理她答得滴水不漏既解释行为又未提及账册
萧景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殿内只剩墨条与砚台摩擦的沙沙声以及奏折翻动的轻响直到顾影无声入内递上一封密报萧景玄看完眸光一冷随手将密报凑近烛火焚毁周文渊倒是迫不及待了他语气听不出喜怒沈芷衣垂眸专注研墨仿佛未曾听见
傍晚太后宫中派人送来一碟新做的桂花糕传话太后娘娘念沈姑娘辛苦特赐点心沈芷衣谢恩接过在食盒底层摸到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上面仅有两字已阅太后果然收到了消息且给出了回应这回应看似平淡却意味着太后已接招并将有所行动
夜幕再次降临沈芷衣坐于窗前提笔临帖字迹端正平和内心却在等待她在等皇帝的反应今日顾影递上的密报以及太后突然的赏赐皇帝必然已收到风声她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将伪证账册合理送到皇帝面前又不引火烧身的契机
二更鼓响窗外传来一声猫叫短促而清晰她指尖微顿放下笔这是小禄子传来的信号表示张嬷嬷那边已有异动太后的人开始接触与周文渊有关的渠道了她轻轻吹干纸上墨迹是时候了她需要让皇帝的人自己去发现那本账册
她起身取出一件素色披风走向殿外对值守宫女道心中烦闷想去梅林走走月色尚可不必跟着宫女应下她独自一人踏着月色走向那片靠近废弃院落的梅林行走间她将一枚小巧的玉佩遗落在途径路口那是皇帝曾赏赐之物顾影认得
她在梅林中驻足不过半盏茶时间便敏锐察觉到身后细微的衣袂摩擦声她知道顾影来了或者说他一直都在她循着原路返回状似寻找什么在路口徘徊片刻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俯身拾起轻轻擦拭沾上的尘土喃喃自语幸好找到了
整个过程她未曾看向废弃院落方向一眼却确保自己停留的足够久久到以顾影的警觉性和侦查能力足以发现那个并不高明的埋藏点她拾起玉佩从容返回听竹轩接下来只需等待她刚踏入院门便见顾影身影如墨立在庭中陛下有请
龙泉宫内灯火通明萧景玄把玩着那本刚从树下起出的账册目光锐利如刀看向跪伏于地的沈芷衣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沈芷衣抬头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与茫然陛下这账册她顿了顿似在回忆奴婢前日整理库房时曾见周尚书身边一位主事在附近出现当时未觉有异
她将发现账册的功劳轻轻推给那位不存在的主事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做一个偶然的见证者萧景玄凝视她片刻忽然轻笑笑声在寂静殿中显得有些突兀你倒是机警起来吧朕知道了明日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芷衣叩首谢恩退出大殿后背惊出一层冷汗皇帝那句交代意味深长她不知道明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周文渊的反扑还是皇帝更深的试探月色清冷映照着她回宫的路仿佛也映照着前方未知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