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族会，设在祠堂。
两排梨花木椅上，坐着秦家几位族中长老，一个个神情古板，不怒自威。
秦凌霜一身戎装，立于堂前。
顾长生则站在她身侧，一身素色儒衫，显得格格不入。
“凌霜！你太胡闹了！”
一个满头银发，面色红润的老者猛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
他便是秦家二长老，秦山。
“王管事乃是府中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说拿下就拿下？还让一个外人，一个赘婿，来查我秦家的账！我秦家的规矩何在？！”
秦山义正辞严，唾沫星子横飞，立刻得到了几位长老的附和。
“二哥说得对！成何体统！”
“一个外姓人，也配插手我秦家之事？”
一时间，祠堂里矛头尽指，气氛压抑。
秦凌霜俏脸冰寒，正欲发作。
顾长生却轻轻按住她的手，上前一步，对着众人温和一笑。
“各位长老稍安勿躁。”
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秦山更加恼火。
“你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书生是百无一用。”
顾长生点了点头，笑容不减。
“但会算术的书生，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身边的陈伯。
“陈伯，劳烦您，把咱们秦家军械采买账目上，过去三年里，总共‘合理损耗’了多少银子，念给各位长老听听。”
陈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朗声念道：
“永和二年至今，军械采买，累计报损白银，三万一千二百七十三两！”
嘶！
祠堂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三万多两！这笔钱，足够再拉起一支千人规模的精锐部队了！
秦山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但依旧嘴硬：
“军械采买，路途遥远，有些损耗再正常不过！你这是恶意中伤！”
“哦？是吗？”
顾长生笑得更开心了。
他慢悠悠地又从袖子里掏出那本王管事的加密黑账。
“巧了，王管事也觉得这笔钱损耗得不正常，所以他特地用‘密语’，为这笔钱的去向做了份记录。”
顾长生将黑账递给陈伯，陈伯立刻将那张破译的“密码本”一并呈上。
“黑账记载，每一笔所谓的‘损耗’，都一分不差地流入了一个名为‘北方商队’的户头！”
顾长生看向脸色开始变化的秦山，笑眯眯地问道：
“二长老，您对这个‘北方商队’，应该不陌生吧？”
秦山的心，咯噔一下。
他强作镇定，厉声喝道：
“一派胡言！我怎会知道什么北方商队！王德才那个狗奴才，定是他自己监守自盗，想攀扯老夫！”
“攀扯？”
顾长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派人去商会查过了。这个‘北方商队’的东家，叫王三麻子。”
“而这位王三麻子，很不巧，正是二长老您上个月新纳小妾，她亲娘舅的儿子的远房表弟。”
顾长生顿了顿，掰着指头帮他算。
“关系虽然绕了点，但没关系，官府的产权文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算不算攀扯？”
轰！
这一下，证据链直接被焊死了！
秦山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起。
他死死地盯着顾长生，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完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他从没放在眼里的病秧子，手段竟如此狠辣。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他藏得最深的资金管道给挖了出来！
祠堂里鸦雀无声，其他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贪墨军款，这可是重罪！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到此为止的时候。
顾长生，又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几张薄薄的纸，是老将军的用药记录，和药材库“腐骨草”的采买凭证。
这一次，他的笑容收敛了，声音也冷了下去。
“二长老，贪墨军款，或许可以说你是被猪油蒙了心。”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
他将那几张纸，轻轻放在了桌上。
“不该用贪来的钱，去买毒药，来谋害自己的家主！”
“腐骨草，慢性毒药，能坏人根基，让伤口永不愈合！”
“我查过，这味药，从未出现在任何一张给家主开的药方上！可你控制的‘北方商队’，却每个月都按时按量地采购，再由王管事送入府中！”
“二长老！你来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
如果说贪墨军款是重罪，那毒害家主就是死罪！
秦山的脑子嗡的一下，彻底炸了！
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辩解，在“腐骨草”这三个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完了！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完了！
顾长生看着他那张死灰般的脸，觉得还不够。
他决定，再给他来一记狠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从黑账的夹层里，抽出最后一张纸条，上面记录着“北使贺礼”的字样。
“王管事的黑账上还记着，你的‘北方商队’，似乎和北境的蛮族使者，也有生意往来。”
“二长老，除了贪墨军款、毒害家主之外，还要再加一条通敌叛国？”
诛心！
这是绝杀！
“啊啊啊啊——”
秦山彻底疯了！
他体内忽然爆发出一股不弱的气劲，竟也是个二品巅峰武者！
秦山猛地转身，朝身边最近的三长老抓去，他要擒个人质！
“保护将军！”
亲兵统领李虎怒吼一声，拔刀相迎。
祠堂瞬间大乱！
长老们惊慌失措地后退，亲兵们则奋不顾身地冲上，刀光剑影，劲气四溢。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顾长生却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根本没在发疯的秦山身上。
【道心通明】天赋下，整个混乱的场景在他眼中都化作了慢动作和数据流。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然后，他锁定了一个人。
一个站在祠堂角落，毫不起眼的马夫，赵三。
顾长生记得很清楚。
就在刚刚，当他念出“北使贺礼”四个字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是震惊、愤怒、或是茫然。
唯独这个赵三，身体有过一个持续0.3秒的，微不可查的僵硬。
而此刻，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秦山身上，这个赵三，正贴着墙根，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往祠堂门口挪去。
顾长生看着他那做贼心虚的背影，嘴角无声地扬起。
‘有意思。’
‘我这还没打完boSS呢，就出隐藏任务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