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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砧堡那扇厚重的、包裹着锈迹斑斑铁皮的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仿佛切断了与外部世界最后的一丝联系,将腐化猎犬那令人心神不宁的疯狂嘶吼和沉闷撞击声死死隔绝在外。与此同时,也将雷恩、莉娜和艾吉奥三人,猛地投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感官上更具冲击力的世界——一个被绝望、疲惫、伤痛和死亡气息层层包裹的、近乎窒息的封闭空间。

门内的通道远比想象中更加阴暗、逼仄。仅有墙壁上相隔很远才有一盏的劣质油灯,投下豆大而摇曳不定的昏黄光晕,如同垂死挣扎的生命,勉力驱散着仿佛具有实质的浓重阴影。空气污浊不堪,冰冷而潮湿,沉重地压在肺叶上。其中混合着长期无法洗漱的浓重汗臭、新鲜与陈旧血液干涸后的铁锈腥气、熬煮草药的苦涩,以及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类似深度伤口腐烂化脓所散发出的甜腻而沉闷的恶臭,几种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胃部翻江倒海的浑浊气息。冰冷的石壁表面布满滑腻的苔藓,凝结着冰冷的水珠,不断滴落在粗糙不平、布满裂纹的石板地面上,与地面上那些早已干涸发黑、或是尚且新鲜的暗红色污渍混合在一起,让脚下感觉湿滑而粘腻。

那个给他们开门的年轻士兵,在完成关门落栓的动作后,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彻底脱力,背靠着冰冷潮湿的门板,瘫坐在地上。他的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哑的杂音,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发紫。他那双本该清澈年轻的眼眸,此刻除了极度紧张后的一丝庆幸,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惧,以及一种对一切都已麻木的空洞。他身上那套原本代表王国边境威严的军服,此刻已破烂得如同乞丐的装束,沾满了冻结的泥泞、喷射状和涂抹状的干涸血迹,左臂用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脏污不堪的布条草草包扎着,渗出的血迹已经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散发出淡淡的腐败气味。

“谢……谢谢你们……”士兵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履行哪怕是最基本的军礼,但虚弱的身体和紧绷后骤然放松的神经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雷恩一个箭步上前,伸出坚实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他年轻而颤抖的身体,沉声问道,语气尽量平稳以安抚对方的情绪:“我们是受王都佣兵工会直接委托,前来调查边境异常情况的‘晨风之誓’佣兵团。我是团长雷恩。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铁砧堡现在的具体情况如何?堡垒里……还有多少能够战斗的兄弟?”

听到“佣兵团”和“调查”这几个关键词,年轻士兵——科尔,那空洞的眼神中,如同死水中投入一颗石子,猛地泛起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涟漪。但这涟漪转瞬即逝,立刻被更庞大、更沉重的绝望阴影所覆盖。他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喉咙干涩地滚动着,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我……我是二等兵科尔。铁砧堡……完了,差不多……全完了……”他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十天前,那些……那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第一次出现,它们……它们不像任何我们见过的魔兽……像黑色的潮水,无声无息,然后就突然涌了上来……我们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威尔金斯队长带着剩下还能动的人,拼死才退守到最后这道内堡防线……现在,算上所有还能拿起武器的轻伤员,可能……可能连三十个人都不到了……我们被彻底围困在这里,食物……最多还能撑两天,干净的水也快没了,治疗伤口的草药昨天就用完了……”

不到三十人!雷恩的心猛地一沉。一个标准编制的、作为边境前哨的铁砧堡,满编状态下至少应有一百二十名训练有素的守军!加上辅兵和后勤人员,数量会更多。如今竟然只剩下不到三十人还能战斗?这是何等惨烈的伤亡!几乎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样子?它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莉娜强忍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味和心中翻涌的不适,急切地追问。作为团队中对能量和生命形态最敏感的人,她迫切需要了解敌人的本质信息。

科尔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眼神中充满了直面噩梦般的恐惧:“不知道……它们……它们的样子……很混乱……有的像是被活生生剥了皮的巨狼,肌肉和血管裸露在外面,滴着黑色的黏液……有的……有的则隐约能看出人形,但身体是腐烂的,肢体扭曲成奇怪的角度,眼睛……眼睛全是红色的,像烧红的炭火……它们好像不知道疼,也不怕死,受伤了也照样扑上来……普通的刀剑很难彻底杀死它们,除非直接砍掉脑袋,或者……或者用火烧……最可怕的是,被它们抓伤或者咬到的人,伤口会很快发黑、腐烂流脓,人也会开始发高烧,说明话,最后……最后要么死去,要么……就变得和它们一样疯狂!”

科尔的描述,与他们之前在王都下水道遭遇的污染造物、哭泣峡谷的能量怨灵,其特征高度吻合!尤其是那种不畏伤痛、以及伤口携带腐蚀和精神污染的特性,几乎可以确定是同源的力量!这证实了他们的判断,腐化的触角确实已经深入北境,并且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除了这些怪物本身,在它们出现之前或之后,你们有没有发现其他不寻常的迹象?比如……明显是智慧生物留下的、不属于军队也不属于那些怪物的活动痕迹?”艾吉奥突然插口问道,他的身体依旧微微倚靠着墙壁以减轻左腿的压力,但那双在昏暗中仿佛能反射微光的眼睛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他的暗影感知在进入堡垒后就在持续地、谨慎地扫描着这个充满负面能量的环境。除了守军们散发出的浓烈死亡和绝望气息,以及那些伤员身上萦绕的微弱生命之火,他还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淡薄、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带着原始、粗野、混乱意味的能量残留,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留下的“气味”,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纯粹的腐化怪物。

科尔被问得愣了一下,他努力地在被恐惧和疲惫充斥的大脑中搜索着相关的记忆碎片,眼神显得有些迷茫:“人为痕迹?……好像……有。大概在那些怪物大规模出现的前三四天,外出巡逻的小队回来报告,说在黑森林边缘的几个地方,发现过一些……奇怪的脚印。”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很大,非常深,形状有点像是光脚的人,但脚趾很短粗,脚掌宽得像个小盾牌……绝对不像我们穿的军靴,也不像是雪狼或者岩豹的爪印……他们还报告说,有些地方的灌木丛有被暴力强行撞开、而不是拨开的痕迹,一些碗口粗的树枝被纯粹的力量硬生生折断,断口参差不齐……另外,在一处岩石上,还发现了像是某种粗糙的、带着缺口的石斧或者骨刀砍劈留下的新鲜白痕……当时带队的老兵以为可能是山里传说的大脚怪,或者是偶尔越境过来偷猎的零星蛮族部落的人,没有发现大规模集结的迹象,加上那段时间边境还算平静,所以只是加强了警戒,没有引起太大重视……然后,没过几天,那些怪物……就来了……”

粗大的非人脚印?暴力破坏的痕迹?粗糙武器的劈砍?

雷恩、莉娜和艾吉奥迅速交换了一个凝重无比的眼神。蛮族(通常指未开化的山地部落,或者更直接地说——兽人部落)的小股骚扰在漫长的边境线上确实时有发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这些痕迹的出现,与随后爆发的、规模空前的腐化怪物袭击几乎无缝衔接,这绝不可能用“巧合”二字来轻描淡写地解释!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他们尚未知晓的、极其危险的关联!

“立刻带我们去见威尔金斯队长。”雷恩当机立断,语气不容置疑。他们需要从最高指挥官那里获取更全面、更权威的情报,尤其是关于这些“蛮族”痕迹的详细记录和官方判断。

科尔点了点头,再次挣扎着起身,用手扶着冰冷的墙壁稳住身体,然后带着三人沿着这条愈发阴暗、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向堡垒更深处、那最后的核心防御区——内堡走去。通道两旁,景象愈发触目惊心:许多地方用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木板、破烂的盾牌甚至家具,临时封堵着墙壁上巨大的破口;石壁上布满了密集的刀斧劈砍痕迹,以及大片大片如同被强酸泼洒过般的腐蚀凹坑;地上散落着断裂的枪杆、卷刃的剑、破碎的盾牌碎片,甚至还有一些已经冻硬、颜色发黑的、难以辨认的碎肉和组织,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寸土必争的惨烈巷战。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感,几乎凝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令人呼吸困难。

内堡的入口处,利用原有的门廊和堆积的沙袋、破损的拒马,设置了一道简易却颇具威胁的防御工事。几名面色蜡黄、眼窝深陷、但眼神依旧如同饿狼般警惕的伤兵,紧握着手中磨尖了的长矛,死死地把守着这里。看到科尔带着三个完全陌生的面孔靠近,他们立刻紧张起来,长矛的矛尖微微下压,对准了来者,空气中瞬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是自己人!是从王都来的佣兵团的!是来帮我们的!”科尔连忙抬高声音,用尽力气解释,生怕引起误会。

守卫们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雷恩三人身上来回扫视,仔细甄别着。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雷恩胸前那枚虽然沾满灰尘却依旧能辨认出d级徽记的佣兵徽章上,以及莉娜身上那件材质不凡、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隐隐流动着奥术光泽的法师长袍时,眼中的敌意和怀疑才稍稍减退了几分,但紧握武器的手并未放松,警惕性依旧极高。一名看起来像是小队长的守卫,对同伴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快步走进内堡深处通报。

片刻之后,伴随着沉重而略显蹒跚的脚步声,一个身影从内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此人身材高大魁梧,骨架宽大,即使此刻显得有些佝偻,依旧能看出往日的雄风。他左边眼睛用一块渗透着暗红色血渍的粗布紧紧蒙住,一道狰狞的、从额头划过左眼一直延伸到下颌的恐怖疤痕,如同蜈蚣般盘踞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他浑身散发着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汗味和一种身居高位者独有的铁血威严,但更深处的,是一种仿佛刻入骨髓的疲惫与沉重。他,就是铁砧堡的最高指挥官,威尔金斯队长。他那仅存的右眼,目光如同经历了太多杀戮的鹰隼,锐利而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深藏的不易察觉的怀疑,缓缓扫过雷恩、莉娜,最后在气息略显阴郁的艾吉奥身上停留了一瞬。

“我是威尔金斯。”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带着一种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老兵特有的漠然,“你们就是佛兰德斯伯爵紧急信函中提到的那支……‘晨风之誓’佣兵团?”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质疑,或者说,他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去表达这些,“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你们真的能闯过外面的死亡地带,找到这里。”他话语中的“死亡地带”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是的,威尔金斯队长。我们正是‘晨风之誓’。”雷恩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标准的佣兵礼,动作干净利落,显示出良好的训练素养,“我们受王都方面直接委托,前来调查边境愈演愈烈的异常事件。现在看来,这里的情况……远比我们出发前接收到的情报所描述的,要严重得多,也复杂得多。”

威尔金斯队长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与愤怒:“严重?哼,年轻人,你们现在看到的,恐怕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因为身上的伤痛而显得有些僵硬,“想知道更多,就跟我来。”他没有再多说废话,直接迈步向内堡深处走去,背影显得异常沉重。

内堡的大厅同样简陋粗犷,原本可能是用于集合、用餐的多功能空间,此刻却被改造成了拥挤不堪的临时病房和指挥中心。几十名伤势各异的伤员密密麻麻地躺在地上铺着的、早已被血污和脓液浸透的薄薄草垫上,发出压抑的、断续的痛苦呻吟,如同地狱的交响乐。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和草药苦涩味几乎令人窒息。仅有的几名军医和少数还能勉强活动的士兵,脸上带着麻木和疲惫,在伤员之间穿梭忙碌着,但显然物资极度匮乏,条件恶劣到令人发指,很多伤员的伤口只是用最原始的布料包扎,甚至能看到蛆虫在腐肉上蠕动。大厅中央,一个巨大的石制火塘里燃烧着几根潮湿的木柴,提供着微弱而不稳定的热量和摇曳的光明,跳动的火光映照在一张张或因痛苦而扭曲、或因绝望而麻木、或因高烧而神志不清的脸上,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人间地狱图景。

威尔金斯队长径直走到大厅一角一张粗糙厚重、布满刀痕和干涸蜡油的木桌前,桌上摊开着一张用简陋皮革制成的、上面用炭笔和某种红色颜料(很可能是血)标注了许多令人心悸的红叉和进攻箭头的区域地图。“如你们所见,”威尔金斯队长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铁砧堡的那个简陋符号上,声音低沉而压抑,“我们被彻底围困了,像掉进陷阱里的野兽。外面那些杀不死的鬼东西,数量似乎无穷无尽。它们白天的时候会稍微消停点,躲到阴影里或者地下去,但一到夜晚,尤其是午夜前后,就变得异常活跃和狂暴,不断地冲击我们的防线。我们只能依靠内堡这最后一道相对完整的工事,还有兄弟们用命去填,才能勉强支撑下来,苟延残喘。”

他的手指 移向地图上那片用深绿色粗略描绘、代表黑森林的广阔区域边缘,点向了几个用红色记号特别圈出的地点:“你们刚才问到的,关于非怪物的人为痕迹?”他独眼中寒光一闪,“不错,在那些鬼东西像瘟疫一样大规模爆发前,我们派出去的最后一支完整的巡逻队,确实在这几个地方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他的指尖依次点过那几个标记,“脚印,非常大,深深地陷在还没完全冻硬的雪泥里,步幅跨度惊人,显示其主人拥有巨大的体型和力量,形态……更接近于某种大型的、直立行走的人形生物,但绝非人类。还发现了一些被猎杀的雪鹿和苔原牛的残骸,骨头被纯粹的力量砸得粉碎,骨髓被吸食殆尽,那种破坏方式,充满了毫无意义的暴戾,不像任何有智慧的猎手所为,更像是……纯粹的毁灭欲望。另外,”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标记着“裂谷村”方向(听到这个名字,雷恩的心脏不由得猛地一跳,这正是他们名单上首要的调查目标)的一个点上,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在距离裂谷村大约半天路程的一个废弃伐木营地的了望塔,被发现彻底摧毁了。不是年久失修的自然倒塌,塔身的主体支撑结构,有非常明显的、巨大的钝器反复撞击的痕迹,那种破坏力和留下的印记,不像我们已知的任何攻城器械或者大型魔兽所能造成。”

大型人形生物?纯粹暴力的狩猎方式?巨大的钝器撞击痕迹?

这些特征,如同拼图般一块块组合起来,越来越清晰地将矛头指向了一个在边境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象征着野蛮与毁灭的种族——兽人!

北境的兽人,并非完全未开化的、只凭本能行事的野兽。他们拥有着粗浅而原始的部落文明结构,信奉着古老而血腥的图腾。他们天生体格魁梧雄壮,肌肉虬结,力量远超普通人类士兵,性格暴戾好战,时常为了掠夺食物、金属和奴隶而袭击边境的村镇。但通常,他们的主要活动范围,会更深入地局限于环境更加恶劣、人类势力难以触及的灰岩山脉以西的广袤蛮荒之地。像现在这样,如此深入到了黑森林边缘地带,并且留下了如此清晰、频繁且充满攻击性的痕迹,是极不寻常的,违背了他们过往的行为模式!

“兽人?”莉娜忍不住低声惊呼,作为一名知识渊博的法师,她对大陆上各种族的历史、习性和分布都有着相当的了解,“他们怎么会大规模出现在黑森林边缘?而且这个时间点,与腐化怪物的爆发几乎前后脚,这……这绝不可能是巧合!”她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威尔金斯队长那只独眼中,锐利的光芒再次一闪,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我们内部的判断,也倾向于认为是兽人在背后搞鬼。但最让我们困惑和不安的是,自从怪物潮爆发以来,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遭遇过任何成建制、打着部落旗帜的兽人战团的正面攻击。有的,只是这些零星的、仿佛侦察兵留下的痕迹,然后……紧接着就是这些无穷无尽的、杀不死的怪物浪潮。”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寒意,“而且,最诡异、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有几个在夜间防御战中受了重伤、最终没能救回来的兄弟,在弥留之际,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他们反复嘶吼着,说在那些蜂拥而至的怪物群里……看到了……看到了像是兽人一样高大魁梧的身影,但是……是身体部分腐烂、眼睛冒着和那些怪物一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红光的兽人!”

腐烂的、眼睛冒着红光的兽人?!

这句话,如同一声平地惊雷,带着刺骨的寒意,在雷恩、莉娜和艾吉奥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震得他们一时之间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兽人 + 腐化能量 = 被腐化控制的兽人?!

如果这个可怕的猜测成立,那将意味着,他们正在面对的那种源自深渊的污染力量,其恐怖程度远超之前的想象!它不仅仅能凭空创造或者扭曲出那些无智的、疯狂的怪物,它甚至可能……感染并操控其他拥有一定智慧的、肉体力量强大的种族!这将是一个灾难性的、足以颠覆现有认知的发现!兽人本就以其天生的悍勇、顽强的生命力和庞大的部落人口着称,如果它们被腐化力量控制,变成了不知疼痛、不畏死亡、绝对服从命令的杀戮机器,那么它们所组成的军队,其威胁程度将呈几何级数疯狂增长!而且,这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外面那些怪物的袭击,虽然疯狂,却并非完全混乱的无意识攻击,而是显得颇有章法,总是能准确地找到防线的薄弱点进行集中突破!

“那些怪物……它们在攻击时,除了本能地寻找活物,有没有表现出其他……更倾向于战术层面的行为?比如,是否有意识地破坏特定的设施?或者尝试切断你们的后勤补给线?”雷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追问,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来确认这个可怕的猜想。

威尔金斯队长独眼微眯,仔细回忆着最近几次防御战的细节,片刻后,他沉重而肯定地点了点头:“有。而且很明显。它们似乎对我们堡垒侧后方那个隐蔽的蓄水池格外‘感兴趣’,多次试图绕过正面防线去破坏引水渠。我们储存粮食的地窖入口,也遭到了不止一次的集中攻击,虽然地窖本身还算坚固。另外,它们好像能分辨出我们人员布置的强弱,总是倾向于攻击我们人手最少、或者伤员集中的区段。这……绝不仅仅是野兽的本能。”

有组织的围攻!有针对性的破坏!懂得避实击虚!

这已经不是零散的怪物袭击了,这分明是一支受到统一指挥的、具有明确战术目标的军队所采取的行动!而这进一步佐证了背后有智慧生物(极大概率就是那些被腐化控制的兽人)在幕后操纵的可能性!

大厅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温度骤降,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更加寒冷刺骨。这个惊人的发现,让原本就已经严峻到极点的形势,蒙上了一层更加浓郁、更加令人绝望的恐怖阴影。他们此刻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一群疯狂的、源自深渊的怪物,而是一支受到某种邪恶高等意志控制的、融合了兽人强悍肉体与腐化力量恐怖特性的、具有明确战略战术意图的异族混合大军!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必须立刻出去展开调查。”雷恩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死寂,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必须尽快确认兽人活动的具体范围和规模,最重要的是,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它们是否真的已经被腐化力量所控制。裂谷村,作为最靠近黑森林、也是异常报告最早传出的地点,将是这一切调查的关键突破口。威尔金斯队长,我们需要您手中所有关于那些异常痕迹的、最详细的侦察报告和地图标记。”

威尔金斯队长凝视着雷恩那双在昏暗火光下依旧燃烧着坚定火焰的眼睛,又缓缓扫过他身边虽然年轻却气质沉静、显然拥有不凡魔法造诣的莉娜,以及那个始终沉默寡言、气息如同阴影般难以捉摸的艾吉奥,他那只独眼之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权衡与挣扎。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好吧。既然你们执意要去……我可以把巡逻队最后一次带回来的、也是最详细的侦察记录交给你们。但是,我要提醒你们,”他的语气变得极其严肃,“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你们熟悉的那个北境了。危险不仅仅来自于那些看得见的怪物和可能存在的兽人。黑森林本身……也变了,变得诡异而陌生,里面弥漫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连最老练的猎人都感到恐惧。你们……好自为之吧。”

他示意身旁一名同样伤痕累累的副官,从一个上了锁的、带有焦痕的铁皮箱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边缘有些烧焦、显得残破不堪的羊皮纸卷轴。副官将卷轴郑重地递到雷恩手中。

拿到了这份可能用生命换来的关键情报,雷恩三人没有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内堡大厅多做停留。在威尔金斯队长的安排下,他们被带到了一间相对完整、但同样冰冷简陋的营房休息,补充了一些带着铁锈味的清水和硬得几乎能砸碎牙齿的军用压缩干粮。他们计划在第二天黎明时分,天色将亮未亮、外面那些腐化生物活动能力相对减弱的那一刻,设法寻找机会,再次突破重围,离开这座濒临毁灭的铁砧堡,继续向着迷雾重重、危机四伏的裂谷村方向前进。

这一夜,注定无人能够安眠。堡垒外,腐化猎犬那永不疲倦的嘶吼和撞击木门的闷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时远时近;堡垒内,伤员们无法抑制的痛苦呻吟和偶尔爆发的濒死呓语,交织成绝望的夜曲;而那个关于“腐化兽人”的、如同噩梦般的可怕猜想,更是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疯狂盘旋、滋生,带来刺骨的寒意,远比北境的冰雪更加冰冷。

北境正在上演的危机,其复杂与恐怖程度,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怪物侵袭范畴。隐藏在那片愈发幽深诡异的黑森林深处的,可能是一场针对整个奥古斯都王国北部边境的、由未知深渊力量精心策划和主导的、更加阴险、更加致命、规模也更加庞大的黑暗阴谋。而此刻他们手中掌握的、关于兽人活动的蛛丝马迹,就像是散落在巨大迷雾中的第一块带着血腥气的拼图碎片,正隐隐约约地,指向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庞大、也更加令人恐惧的真相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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