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火道人听着,他已隐约意识到,雷鬼的行事风格与周青的几乎相同,两人几乎同出一脉。
“......那么,恕归鸟族呢?”他试探着问。
周青闻言,终于轻轻转头,“自然一并带走。”
他顿了顿,再次望向远处,“恕归鸟族在答应归顺我们之前,就该意识到,他们早已别无选择。”
“若不归顺我等,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驺吾磨掉根基,蚕食山川,坐化祖地;”
“哪怕强行出手,暂时胜了,等驺吾主脉反应过来,潜入强者横空而来,恕归依旧是待宰之羊。”
他语声不大,却字字分明,像一把钝刀缓缓压入。
“所以当我们提出三百年为期,要以他们一族为坐骑战兽之事时,恕归族没有激烈反应。”
“因为他们明白:其一,我们有明道高阶修士坐镇,未必会比驺吾主脉弱;”
“其二,我们只取三百年,不夺族运;”
“其三,我是雷霆道族嫡脉——他们很清楚,在真正的星空之下,驺吾又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语气落至此处,周青忽而轻笑一声,继续又道:
“你以为恕归一族真有多么清正?他们心里未必不是在算计,借我之手破敌,自己得脱。最好我与驺吾拼得两败俱伤,他们便能从夹缝中活出一线。”
“上古异种,自有傲骨,也有傲心。若非被人夹着、境地逼迫,又岂会这般低头?”
他低头,伸出一手,五指缓缓握紧:
“不过——一旦落在我手中,那便不是他们能挣脱的局。”
“他们要想摆脱?那就晚了。”
话落,山风突起,卷动他袖袍。
周青依旧负手而立,站在风中,神色不变。
金火道人站在他身后,望着那道负手而立的身影,只觉一股莫名寒意自脊背升起,直透骨髓。
他是三人中最先进入此界的,对这一方天地的山川地脉、族群分布已算熟稔。
但此刻,他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对局势的掌控,早已被眼前这两人远远甩在了后头。
这两人分明才是此局真正的布局者。
甚至于,他此刻回想起自己当初首次传讯回道域的情景,心中竟升起一种诡异的荒谬。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极有可能,在他发出传信的那一刻,周青便已启动自己的手段,开始调查此界的一切。
这个年轻人知晓的一切,极可能比他这个“先行者”还要多。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这让金火道人心中震撼,更有深沉的敬畏油然而生。
这个年轻人,不但手段狠厉果决,而且算计之深,布局之远,几乎令人不寒而栗。
他看似在与恕归、驺吾争斗,实则却是在逐步编织一张囊括全局的大网:
驺吾是磨刀之石,恕归是羽翼之骨,雷鬼与他则是其于暗处斩断变数的刃。
——这是在一步步养羽翼、定大势。
一步步将敌人推入可控的局势之中,一点点将可用的人收入麾下。
无声无息,却无可抗拒。
恕归与驺吾,不过是他的刀与鞘。
刀,可为锋芒之用;鞘,可藏杀机之势。
锋锐也好,华美也罢,最终不过是他手中的器——挥之则战,弃之则亡。
金火道人眼中光芒闪烁,一时之间,不知是赞叹,还是战栗。
他已修行三千余年,早已名副其实的老牌修士。
在外界,多少英才见他都要恭敬三分,若按辈分,这种不到融天之境的年轻者,早就该乖乖排队称他一声“前辈”,甚至是“老祖”。
但现在,他望着那道淡然站立的身影,若真要让这小子来布局自己,不说被他玩死,至少玩残,是一定的。
金火道人忽然有些干笑,心中喃喃:“这哪里是什么天骄......这分明是未来某一方势权的执刀人啊。”
他摇了摇头,想甩去那点莫名的寒意。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周青语气淡然,“再过不了多久,就到时间了。到时你与雷鬼一同出手,速战速决。”
“都天府那边......想来也快抵达此域了。”
金火道人心神一凛,终于彻底回神,收敛心绪,沉声应道:“明白。”
话音落下,他脚下微动,整个人便如一道幽光,几步踏出,瞬间消失在苍茫虚空之中。
天色不变,战火犹在,但此界两族之后的走向,已经悄然偏转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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