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国背靠着粗糙的树皮,手里紧紧攥着账本,眉头皱成个“川”字:“张同志,这不是钱的事。上面三令五申不准投机倒把,我身为大队会计,更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钱向东打断了。
“陆会计,您可是贫下中农的先进代表,毛主席教导我们要‘为人民服务’...您说是不是?”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陆建国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用力推开挡在前面的马明中:“让让,我还得回家吃饭!”
就在这时,李敏突然上前一步。她压低声音,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陆会计,我听说您家后院养了二十多只母鸡?这要是让公社知道了...”
她故意没把话说完,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陆建国猛地转头,眼睛瞪得老大:“李敏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贫下中农?”
“建国!”楚晚月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拽住儿子的胳膊,“回家吃饭!他们要告就让他们告去!”
她狠狠瞪了李敏一眼,“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家的鸡!”
马明中突然一个箭步拦住去路,“楚婶子,您别生气。我们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买点您家剩下的砖瓦...”他搓着手,做出讨好的表情。
楚晚月冷笑一声,把儿子往身后一护:“怎么?来硬的不成就想软磨硬泡?”
“我说过那些砖瓦我们要垒厂棚!你们要是敢动一块砖,”她突然提高嗓门,“我就去公社告你们破坏贫下中农生产!”
几个知青面面相觑,张文强还想说什么,被钱向东拽住了袖子。
楚晚月脸色一沉,眼睛冷冷扫过几个知青,最后落在陆建党身上,声音果断而清晰:“老三,去叫大队长!”
“好嘞!”陆建党应了一声,转身拔腿就跑。
钱向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堆起笑,语气软了几分:“楚婶子,您看这事闹的……我们不买就是了,何必惊动大队长呢?”
“哼!”楚晚月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子般锋利,“我已经说过多少遍,不卖!你们听了吗?今天咱们就在大队长面前掰扯清楚,省得日后又被人惦记!”
周围几个听到动静的村民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附和:
“就是!这光天化日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刘家婶子叉着腰,嗓门洪亮。
“还知识青年呢,咋老盯着别人家的东西不放?”赵家老二摇着头,嘴里叼着旱烟袋,烟雾随着他的话飘散。
“现在山上的野兔、野鸡都不敢打了,生怕他们转脸就去公社告状!”李二狗愤愤不平地插嘴,“这些城里来的,嘴上说扎根农村,干的净是些糟心事!”
“要我说,他们就不是来帮咱们的,是来添乱的!”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引得众人纷纷点头。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建党带着大队长陆福全大步走来,身后还跟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有扛着锄头的,有手里还攥着半块玉米饼子的,个个伸长脖子往这边瞅。
陆福全眉头紧锁,眼神严厉地扫视几个知青,声音低沉而威严:“咋回事?你们几个又闹什么幺蛾子?”
马明中见事情闹大,赶紧上前一步,举起双手,赔着笑解释:“大队长,您别误会,我们就是想跟楚婶子商量买点砖瓦,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楚晚月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一字一顿道,“我早跟你们说过不卖,可你们今天又来堵我家建国,还拿养鸡的事威胁我?咋的,非得逼我们低头?”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嚯!还敢威胁人?”
“这群知青真是无法无天了!”
“大队长,这事您可得管管!”
陆福全脸色越发阴沉,盯着几个知青,语气严厉:“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农村有农村的规矩,不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几个知青被众人盯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钱向东咬了咬牙,终于低下头,低声道:“是我们考虑不周……给您添麻烦了。”
马明中见状,也只得悻悻地退后一步,不再吭声。
楚晚月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随后对大队长说道:“福全,这事您得做个见证,这些知青可是污蔑威胁我们呢,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我可真要去公社说道说道了!”
“放心,嫂子,这事我来处理。”陆福全点点头,转而对几个知青呵斥道。
“没有!我们可没威胁人!”马明中脸色涨红,急急摆手辩解,“我们就是说了句实话!”
“实话?”楚晚月冷笑一声,眼底带着讥讽,“好啊,你们刚才说的‘实话’,现在敢当着大伙儿的面,再清清楚楚说一遍吗?”
“有什么不敢说的!”李敏猛地跨前一步,辫子一甩,声音陡然拔高。
“我可是亲耳听村里人说,你家仗着陆会计的便利,偷偷养了二十多只鸡!这叫什么?这叫搞资本主义尾巴!我们知青响应主席号召下乡建设农村,最见不得这种歪风邪气!”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戳到楚晚月鼻尖,“信不信我们现在就去革委会举报你!”
“哟——”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楚晚月却不慌不忙,甚至轻笑了一声,转头环视四周:“乡亲们都听见了吧?她说我家养了二十几只鸡——”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大伙儿说说,我家拢共几只鸡?”
“哈哈哈!”徐婆子突然拍着大腿笑出声,挤开人群往前凑,“我想起来了!前些天咱们在地头唠嗑,我还打趣说‘楚婆子,你家建国当会计,队里饲料有富余,你干脆养个二三十只鸡,反正他管不着自家事’——”
她斜眼瞅着李敏,“莫不是这丫头远远听见半句话,就当圣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