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览会开到第十天,楚知夏累得走路都能打瞌睡。
每天在展馆里跟陀螺似的转,嗓子喊得比破锣还难听,新做的鞋都磨出了洞,晚上做梦都在跟人砍价:“这地毯再便宜点!怀表买一送一!”
这天晌午,她啃着硬邦邦的冷馒头,小太监连滚带爬冲进来:“公主!有人扔了个包裹在宫门口,守卫问了一圈,愣是没人承认!跟做贼似的!”
包裹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还打了个贼漂亮的同心结。
楚知夏撕开油纸,里面躺着本破破烂烂的书,封皮上写着《天工秘录》四个篆字,边角都磨得起毛了。
旁边压着封信,一打开就飘出股沉香味,上面写着:“公主殿下,听说您爱捣鼓新鲜玩意儿,这本书或许能派上用场。——匿名人士敬上”
“匿名人士?这年头还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楚知夏嘟囔着翻开书,刚瞅两眼,馒头“啪嗒”掉地上了。
书页里画着水车改良图,齿轮咬合的样子,跟她捣鼓的蒸汽小火车,简直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还有用硝石制冰的法子,比书院折腾半个月研究出来的强太多。
最绝的是张“飞天鸢”的设计图,竹架子糊上绢布,看着就能上天,跟现代的滑翔伞一个路数。
“威廉!威廉!”
她抓着书满展馆跑,在钟表摊前逮住正给客人推销怀表的威廉,“快看这个!三百年前的老祖宗就玩齿轮传动了!”
威廉推了推金丝眼镜,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我的上帝!这简直是工业革命提前三百年!公主,您从哪儿挖到的宝?”
楚知夏激动得在原地蹦跶:“这就是我常说的‘英雄所见略同’!老祖宗早把智慧藏在书里了,就等着咱们去抄作业!”
她突然想起,在现代课堂讲过的“文明传承”,越想越上头。
“要是把这些失传的技术复活,再混搭现代科技......”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炸开锅。
挤过去一瞧,威尼斯商人马可,正站在箱子上,手舞足蹈跟说相声似的:“你们知道不?欧洲在搞大新闻!造了种怪船,不用帆,烧开水就能跑!”
楚知夏耳朵瞬间支棱起来,“快展开说说,原理是啥?”
马可灌了口凉茶,唾沫星子乱飞:“听说荷兰人造了个铁壳子船,里头塞个大锅炉,烧开的蒸汽‘呲——’一喷,轮子咕噜咕噜转......”
楚知夏边听边在心里疯狂盘算,突然猛拍大腿,把周围人吓得一哆嗦:“这不就是大号蒸汽小火车吗?要是把这技术搬到船上,大楚商船能直接开到欧洲!”
她掏出随身小本本,笔尖“唰唰”写个不停,墨水溅到脸上都没察觉。
这边正记着,阿拉伯商人阿里又凑过来,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公主,波斯有个大才子,在琢磨活字印刷术呢!把字刻成小块块,能拼来拼去反复用......”
“活字印刷?!”
楚知夏差点蹦到他身上。
这不就是古代四大发明之一吗?在这儿居然还有人偷偷研究!
她攥着阿里胳膊直晃悠:“快!把那位学者的联系方式......不对,详细情况全告诉我!”
当天夜里,筹备处的油灯亮得跟白天似的。
楚知夏摊开古籍、图纸和小本本,竹简上写得密密麻麻,活像蜘蛛结网。
一会儿画蒸汽船的改良图,一会儿研究活字印刷的字模材料。
威廉端来热粥,看着满屋子的狼藉直摇头:“公主,您再这么熬下去,人都要熬成灯油了。”
“我兴奋得根本停不下来!”
楚知夏啃着硬馒头,眼睛亮得像灯泡,“你想啊,老祖宗的智慧打底,外国的技术助攻,再加上咱们瞎琢磨,这不就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不定能搞出改变世界的大发明!”
接下来几天,楚知夏彻底魔怔了。
带着工匠研究“飞天鸢”,结果试飞时挂到树上,差点把树压折;跟外国商人掰扯蒸汽船设计图,争得面红耳赤;
还拉着书院学子做活字印刷实验,油墨弄得到处都是,活像刚从煤窑里爬出来。
有次蒸汽装置突然漏气,“砰”一声巨响,吓得众人抱头鼠窜,她却拍手大笑:“好!问题找到了!实践出真知啊!”
博览会闭幕那天,楚知夏望着海平面上,最后一点船影,突然蹲下来捂住脸笑,眼泪混着海风往脖子里钻。
怀里的《天工秘录》硌得肋骨生疼,可这疼劲儿里,裹着说不出的舒坦。
就像当年在课堂上,看着学生突然弄懂了“文明不是孤岛”的道理。
“原来老祖宗,早把路铺好了。”
她摸着书皮上磨白的篆字,想起那改良水车的齿轮,和蒸汽火车的活塞,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像威廉说的,欧洲在搞蒸汽船,波斯在琢磨活字印刷,原来全世界的聪明人,都在对着同一个难题较劲,只不过各有各的解法。
海风把头发吹得乱糟糟,她想起那些闹哄哄的日子。
阿里学颠勺时,甩飞的面片,王墨斋和卢卡斯合作的画,被商人疯抢,还有威廉摔在戏台垫子上的憨样。
这些碎片凑在一起,倒比任何哲学课本都明白——文明这东西,从来不是谁家的独苗,是你往我锅里撒把香料,我给你灶里添块柴,炖着炖着就成了一锅百味汤。
手指划过小本本上“飞天鸢改良方案”几个字,墨迹被汗水晕开了边。
她突然明白,穿越到这儿,不是让她当救世主的。
就像课堂上不能只靠老师讲,还得学生自己悟,这时代的人,也在偷偷憋着劲儿往前跑,她不过是碰巧当了回递火把的人。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几个小孩举着竹蜻蜓疯跑,那旋转的翅膀让她想起《天工秘录》里的飞天鸢。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把书和小本本往怀里揣得更紧。
“路还长着呢。”
她对着大海轻声说,风里带着远处市集的喧闹,像极了文明生长的声音。
老祖宗的智慧没丢,外国的巧思也接了过来,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慢慢发酵——就像酿葡萄酒,得等着不同的味道,在坛子里慢慢融,才能出最绝的滋味。
她转身往回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鞋底子磨穿的洞还在,可走起路来,倒比来时更踏实了。
她摸出小本本又记下一行字,“下一站,先把蒸汽船搞出来!”
远处,夕阳把海面染成橘子色,就像给她的新计划镀了层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