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握着那柄磨得发亮的铜剪，指尖抚过刃口的寒光。凌虚站在染坊中央，将三匹靛蓝坯布悬在木架上，声音混着染缸里咕嘟的气泡声传来：“这‘墨染淬布法’得借药力才行，你把那罐陈年艾草灰取来。”
她转身去翻储物架，指尖刚触到陶罐边缘，就听凌虚低喝一声：“凝神！”话音未落，三匹布突然绷直如弦，靛蓝染液顺着布纹游走，在空气中拉出淡蓝的轨迹——竟是将内力灌注其中，逼得染液加速渗透。苏清鸢心头一凛，忙将艾草灰撒向染缸，灰末遇水腾起白烟，与染液交融成青黑色，恰好护住布面边缘不被过度侵蚀。
“内力走‘尺泽穴’入布，”凌虚的声音带着内力震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你试试用‘流云手’控住布角，别让染液沾了白边。”
苏清鸢依言抬手，腕间银铃轻响，内力如水流淌过指尖，正欲稳住布角，却见染液突然在布面凝成漩涡。她猛地想起凌虚昨日说的“逆势而行”，硬生生收住内力，任由旋涡将布面中央染出深青，边缘却借着反弹的力道避开了白边。这一下险中求胜，让凌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有点意思了。”
染缸旁的竹篮里，放着今早新磨的菱角粉，是用来增加染液附着力的。苏清鸢抓起一把撒进去，粉粒遇液立刻化开，在缸底沉淀成细密的纹路，像极了某种心法图谱。她忽然福至心灵，指尖蘸着染液在缸沿画圈，内力随着轨迹流转，竟让整缸染液缓缓旋转起来，布面的靛蓝也随之晕出层层水纹。
“这才是‘藏锋于染’，”凌虚将一块玄铁扔进缸中，溅起的染液落在布上，竟凝成星点，“内力不外露，全藏在布纹里，看似绵软，实则触之即伤。就像这染液，平时是柔顺的水，真要用来淬布，比刀剑还利。”
苏清鸢看着布面上渐渐显形的暗纹——那是用内力逼出的“锁心阵”图腾，寻常人看只是深浅不一的蓝，懂行的却能看出每道纹路都藏着卸力的巧劲。她忽然明白，这哪里是染布，分明是借着染坊的法子练内力，看似在学手艺，实则是凌虚在教她如何将修为融入日常，让每一个动作都藏着攻守之道。
夕阳透过窗棂斜切进来，照在染缸里的布上，蓝得近乎发黑的布面映出她的影子，指尖的内力与染液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这一次，她没有被漩涡带着走，而是借着那股旋转的力道，让布面缓缓翻转，将暗纹的另一面也染上了青黑——那是“正反双用”的诀窍，凌虚教了三个月，她今日才算真的摸到门。
“成了。”凌虚伸手按在缸沿，内力一扫，染液瞬间平复。布面被他轻轻提起，悬在梁上滴液，每一滴坠落的染液都精准落在下方的陶盆里，溅起的水花恰好连成一线。苏清鸢知道，这是在考她的眼力，便默默记下那落水的轨迹——那正是“流云手”的发力路径。
染坊里的艾草香混着靛蓝的涩味漫开来，她望着梁上那片渐渐变深的蓝，忽然觉得，所谓的修为精进，或许从不在打坐练功的刻板里，而在这一缸一布、一染一晾的烟火气中，藏得深沉，却锋锐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