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的光在密道里晃出细碎的影，苏清鸢数着脚下的青砖，每踏过三块就用匕首在壁上刻道浅痕。秦霜牵着莫尘走在前面，少年的手被攥得发红，却咬着唇没作声——方才染坊的爆炸声还在耳膜里嗡嗡响，他怀里揣着的那半块“流云纹”布，被冷汗浸得发潮。
“还有三里地就到岔口了。”秦霜忽然停步，侧耳听着身后的动静。密道深处传来滴水声，混着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像有人用指甲刮着石壁。“他们追得比预想快。”她解下背上的长弓，三支箭“唰”地搭在弦上，“莫尘，记着左手边岔路的第三块石板是活的，掀起来能通到山涧。”
苏清鸢摸出腰间的药囊，倒出几粒褐色药丸：“含着，防迷烟。”药丸带着苦艾味，在舌尖化开时，密道里果然飘来缕甜腻的香气——是墨影阁的“醉魂香”。她将剩下的药丸塞进莫尘手里，指尖触到少年掌心的冷汗，又加了句：“别怕，跟着秦姑娘的箭光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苏清鸢往石壁上泼了半罐桐油，摸出火折子候着。秦霜的箭先飞了出去，黑暗中炸开串火星，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是傀儡兵。”秦霜的声音发紧，“他们带了铁傀儡，刀砍不动的。”
苏清鸢将火折子往油痕上一抛，火舌立刻顺着石壁往上窜，映出三个裹着铁甲的黑影，关节处的铁链随着动作咔啦作响。她拽过莫尘往岔口推：“走！我断后！”
秦霜却按住她的肩，弓弦再次拉满：“你带他走，我这弓能射穿铁甲缝。”箭头淬了她秘制的“蚀骨水”，刚射穿第一个傀儡的脖颈，那铁壳就滋滋冒起白烟。“左手岔路！别回头！”
苏清鸢咬咬牙，拽着莫尘冲进左手岔道。身后的爆炸声、铁链声混着秦霜的喝骂，渐渐被密道的回声吞掉。少年忽然停步，指着壁上的刻痕：“苏姐姐，这不是你刻的！”
那些痕比苏清鸢的深，边缘还沾着暗红的粉末——是血。苏清鸢摸出匕首刮了点粉末，在火折子上烤了烤，粉末竟烧成了绿色。“是‘血引粉’，”她心一沉，“有人在我们之前就走过这条路，还留了记号。”
岔路忽然晃了晃，头顶落下碎石。莫尘指着前方：“石板！”第三块青石板果然比别处松动，苏清鸢撬开石板，下面是陡峭的石阶，能听见涧水的轰鸣。“下去！”她托着少年的腰往下送，“抓紧岩壁的藤条，我数到三就跳。”
莫尘刚抓住藤条，身后就传来粗嘎的笑：“跑啊？这密道是我家主子挖的，你们脚底下的石阶，每级都长着倒刺呢——”
苏清鸢猛地将莫尘往下推，自己转身掷出火折子。火光里，个满脸刀疤的汉子举着铁链扑来，铁链上缠着沾了油的麻布，正燃着蓝火。她拽过壁上的藤条，借力荡向石阶，靴底果然被倒刺划破，渗出血来。
“秦姐姐还在上面……”少年带着哭腔。
“她比我们能打。”苏清鸢咬着牙往下爬，血顺着石阶滴进涧水里，漾开一朵朵小红花，“我们得活着出去报信，不然她的箭就白射了。”
火折子快灭时，终于听见了风声。苏清鸢抱着莫尘跃出洞口，山涧的月光泼了满身。她回头望，密道的入口在崖壁上缩成个黑点，忽然炸出团火光——秦霜竟把铁傀儡引到了岔路尽头，用炸药同归于尽了。
莫尘攥着那半块染血的“流云纹”布，忽然跪坐在石头上哭出声。苏清鸢扯下头上的银簪，将布角钉在崖边的老树上：“这是记号，她要是活着，会看懂的。”银簪映着月光，在布上烙下点碎银似的光，像秦霜箭尖的寒芒。
涧水卷着碎木往下游冲，苏清鸢背起莫尘，踩着月光往山外走。少年在她背上，忽然喃喃：“秦姐姐的箭，总往傀儡的关节射……她说那是铁做的命门。”
苏清鸢的脚步顿了顿。风掠过崖壁，吹得那方布猎猎作响，像面小小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