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丰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在反叛军里管钱,又没有参与什么袭击——最后那场不算,都是假的,他可一个人都没杀。
他顶多就是个无期,再不济,也就是被流放到边境星。
可直到曲凌季开口,他才知道,他错了。
“曲依慧在商业区遭遇的袭击,是你策划的。”
大法官并没有询问,只是在陈述,杨长丰惨白僵硬的脸色,瞬间恢复。
“是我救了她啊!哥,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但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你要相信我啊。”
他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曲凌季冷冷嗤笑出声,然后,说出了老师和女友的名字。
大法官一字一句问道:“你还记得她们吗?”
冷汗滚落,杨长丰的眼神从难以置信,很快转换成无辜:“谁?”
但他自认为高超的演技,在曲凌季眼中,只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向后靠在椅背上,曲凌季双腿交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慢条斯理将袖口上折,露出骨骼分明的手腕。
“从今天开始,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你大可以尽情施展你的演技,让我好好欣赏一番。”
曲凌季声音低沉浑厚,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哥……”杨长丰还一副委屈的模样,“哥,你也看到了,我是被人陷害的,那贱人叫姚小茵……”
“不过,”打断杨长丰的话,曲凌季双手抱臂,“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哥,我觉着还是提前告诉你比较好。”
不知为何,杨长丰心里突然一个咯噔:“啊?”
“你的判决已经出来了,死刑,下周便会执行……”
“哐当!!”
杨长丰蹭一下站起,因为太突然,力道太大,凳子倒在地上。
那刺耳的撞击声,在逼仄的审讯室内回荡。曲凌季不由皱了下眉。
“你——不,不不不,你一定在骗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吗,我干什么了,杀人还是放火了,你他妈就判我死刑?!”
曲凌季懒懒抬了下眼皮:“这就不装了?”
“曲凌季——”
“你放心,我知道你最关心慧慧了,所以你的死刑特地安排秘密执行,对她,我们只说你被派去出差,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再过几个月,我们会告诉她,你意外身亡的消息。”
说着,曲凌季对着杨长丰露出了笑容:“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不,你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就判我死刑?我哥呢,我要见我哥杨百书!”
“你以为你哥就是什么手脚干净的人?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他帮那些公子千金当枪手拿奖的事情,怎么,你想他进来,陪你坐坐。当然,我是无所谓。”
“……”杨长丰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曲凌季随手翻了下资料:“逼两人自杀,帮反叛军赚黑钱,利用反叛军,多次袭击无辜群众,最严重的那次,导致一位雄性终身残疾,而这一切,只为让你……英雄救美。”
说着,曲凌季就笑了起来。
那声音里的讥讽,刺得杨长丰耳膜几乎都要流出血水。
杨长丰狠狠咬住牙,压抑住愤怒:“我赔钱,哥,你告诉我需要赔多少,那个残疾的,我这辈子给他做牛做马都成,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求你了——”
“哦。这事我也帮你问过了,”曲凌季甚至还甚为遗憾地摇摇头,“只可惜啊,人家既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赎罪,他说了,他绝不原谅,你必须死。”
杨长丰:“……”
他再也撑不住,仿佛失去所有力气,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曲凌季还可以听到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呢喃:
“不是这样的,不会这样,我要死了?哈哈哈我怎么会死呢?”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姚小茵姚小茵姚小茵姚小茵姚小茵。”
最后抱着自己的头,杨长丰伏于地上,哭着大叫:“我不想死啊——————”
曲凌季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对于杨长丰的悲伤,无法共情丝毫,甚至觉着十分滑稽好笑。
但他很快便看腻了,于是起身离开。见他要走,杨长丰想追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却被看不见的绳子拽住了腿。
“别走——哥——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门在身后合上,再也听不到杨长丰的声音了,曲凌季觉着世界都安静了。
只是那个一直被杨长丰念着的名字……
姚小茵。
听说,她是军校生。曲凌季想起马上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竞技赛,而姚小茵,在公主的威胁下,答应必须拿到第一。
曲凌季记得,她还是个普通人类。
询问助理,竞技赛那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并让对方为自己空出时间。
助理点头答应着,突然猛一抬头:“您要去看竞技赛?”
大法官不是向来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暴力比赛吗……但她也不敢多问,在得到曲凌季肯定后,默默去订票了。
……
和杨长丰不同,江端贺因为被虫吞吃了大部分身体,刚抓住他那会儿,几乎是徘徊在死亡边缘,因此过了这么些日子,他依然住在医院病房内,浑身插着管子,全天二十四小时接受治疗仪暖光照射。
加上医生护士的温柔,给了江端贺极大的错觉,认为联盟是忌惮他的皇族血脉,并不敢真的处置他。
虽说重伤极痛,且动弹不得,还不能下床,但干什么都有人伺候,日子过得其实还不错。
他还经常和护工吹牛:“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护工就是来打工的普通人类,还听说自己照顾的,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搞了十几起袭击的反叛军头目,他光是照顾江端贺就吓得半死,哪里敢忤逆对方,点头哈腰赔着笑:“我这种人,不配跟您说话。”
江端贺听得舒坦:“没事,虽然我是皇族继承人,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很温柔的。”
护工给江端贺喂水:“是。是的。您说的是。”
江端贺唠唠叨叨拉着护工,从他小时候被流放,讲到他不甘被命运打败,要逆天改命,护工一个劲得夸,夸到快没词,都要哭了。
好在病房门,在这时被人推开了。
病床调整成了斜躺状,牧戈一进来,江端贺就和他四目相对,脸色大变:“你还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