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戈壁的跋涉,是对意志和残存体力的残酷考验。每一步都踩在滚烫的砂石上,灼热的风卷着沙粒抽打在脸上,带来细微却持续的刺痛。稀薄而混杂着火毒煞气的灵气,让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负担,加剧着经脉的灼痛和灵力的凝滞。
林玄抱着依旧虚弱的苏晚晴,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必须分心维持那微弱的生机领域,抵抗环境侵蚀,同时还要跟上黄伯的速度。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蒸发,留下白色的盐渍,嘴唇干裂,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世界树幼苗的光芒愈发黯淡,传递来的生机也如同即将断流的溪水。
苏晚晴虽然清醒,但依旧无法自行行动,她将头靠在林玄肩头,尽可能收敛自身气息,减少他的负担,偶尔会艰难地调动一丝灵族之力,试图净化吸入林玄体内的些许火毒煞气,但效果微乎其微,反而让她自己的脸色更加苍白。
黄伯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却总能巧妙地避开脚下松软的流沙区和某些能量特别狂暴的地带。他佝偻的背影在此刻成了唯一的指引。他没有回头,但林玄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机始终笼罩着他们二人,替他们抵消了部分来自环境的直接压力。
随着不断靠近,那道横亘在大地上的“伤疤”愈发清晰。那是一条巨大到令人心悸的裂谷,边缘参差不齐,如同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撕裂。从裂谷深处,散发出一种混合着尘埃、腐朽以及那种令人不安的、极其淡薄的魔气的死寂气息。
站在裂谷边缘向下望去,更是让人心头沉重。
谷内景象骇人:目光所及之处,土地并非外界的赤红,而是一种仿佛被烈火反复灼烧过的焦黑,布满了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皲裂痕迹。稀薄但确实存在的魔气,如同无法散去的亡魂,化作淡淡的灰黑色薄雾,在谷底缭绕、飘荡,使得视线有些模糊。
植被?几乎谈不上。只有一些彻底枯死、呈现出诡异扭曲姿态的树木残骸,如同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以及一些紧贴在地面、颜色暗沉近乎黑色的苔藓类植物,散发着微弱但顽固的抗拒生机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硫磺、腐殖质和淡淡腥味的怪异气味。
土地焦黑皲裂,魔气如薄雾缭绕,植被枯死,仅有少数变异毒虫蛰伏。
偶尔,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看到一些快如闪电的黑影在焦黑的岩石缝隙间窜过。那是一些适应了此地环境的毒虫,它们的外甲呈现出不祥的暗紫色或墨绿色,复眼闪烁着嗜血的红光,显然已经发生了某种不好的变异,带着魔气的特性。它们似乎感应到上方传来的生灵气息,有些躁动,但或许是因为黄伯那若有若无的威慑,并未立刻冲上来攻击。
“下去。”黄伯没有任何犹豫,声音低沉而肯定。他率先寻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坡地,身影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缭绕的薄雾之中。
林玄深吸一口气,抱紧苏晚晴,紧随其后。踏入裂谷的瞬间,一股阴冷潮湿的感觉取代了外界的灼热,但那种冷并非清凉,而是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死寂。淡薄的魔气如同冰冷的蛛丝,试图缠绕上来,被林玄勉力撑开的微弱生机领域排斥在外,但这个过程本身就在持续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力量。
下降的过程并不轻松,坡地陡峭,碎石松动。林玄必须万分小心,避免失足。苏晚晴也强打精神,帮忙注意着脚下的情况。
谷底比想象中更加宽阔,地形也更为复杂。焦黑的巨石杂乱堆积,形成无数天然的掩体和通道。那淡薄的魔气在这里分布并不均匀,有些区域相对稀薄,有些则略微浓郁。
黄伯停下脚步,仔细感知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片刻后,他指向左前方一片由几块巨大焦黑岩石交错垒砌形成的阴影:“那边,气息相对稳定,魔气也最淡,而且岩石结构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内外气息。”
三人朝着那片阴影走去。靠近了才发现,那几块巨石的缝隙间,恰好形成了一个足以容纳数人的、不算太深但颇为干燥的凹洞,仿佛一个天然的洞穴入口。
他们找到一处相对干燥的洞穴暂避。
洞穴内部空间不大,但足够三人容身。地面是坚硬的黑色岩石,出乎意料地干燥,并没有谷底某些区域那种黏腻的潮湿感。空气虽然依旧带着那股死寂和淡淡的魔气,但浓度确实比外面低了不少,而且,一进入这里,林玄就敏锐地感觉到,头顶那一直如同芒刺在背的“天命反派”字幕,其带来的被窥视感,竟然减弱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但此处天道影响极弱,且地势复杂,易于藏身。
“此地魔气与死寂之力交织,形成了一种天然的混乱力场,确实能干扰甚至隔绝天道那种过于‘秩序’的窥探。”黄伯肯定了林玄的感觉,他走到洞穴最里面,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坐下,“暂时安全了。但也仅是暂时。此地的魔气虽淡,却无孔不入,长时间滞留,同样会侵蚀我们的根基,尤其是在我们伤势未愈,抵抗力最差的时候。”
林玄将苏晚晴小心地放在身边,让她靠坐在岩壁上,自己也终于能松了口气,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一路的艰辛跋涉,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苏晚晴的情况稍微好转,至少脱离了外界那灼热和火毒煞气的直接折磨。她看着林玄疲惫不堪的样子,眼中满是心疼,想要说什么,却被林玄用眼神制止。
“先休息,恢复一点力气再说。”林玄的声音沙哑不堪。
黄伯也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息。他虽然看似状态最好,但之前强行稳固崩溃的传送阵,消耗的本源之力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
洞穴内陷入了沉默。只有三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洞穴外偶尔传来的、不知名毒虫爬过的窸窣声和若有若无的风穿过石缝的呜咽。
别无选择,他们只能在这弥漫着淡淡魔气与死寂的裂谷洞穴中,暂时栖身。这是绝境中唯一的避风港,却也可能是另一个缓慢侵蚀的囚笼。
暂时的安全,换来的是与魔气共存的严峻考验。而他们的伤势,在此地魔气的持续影响下,又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