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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暴毙疑云

秦宫的夜,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沉郁。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得叮当响,像谁在暗处哭,哭声碎在永巷的青砖缝里,洇出湿漉漉的凉意。偏殿的灯昏昏欲睡,灯芯结着焦黑的灯花,偶尔爆出个火星,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影子,像张无形的网,网住了殿内的死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混杂着香烛燃烧后的余烬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死亡的味道。

近侍小禄子的尸身停在偏殿中央,盖着块素白的麻布,布是粗麻织的,边缘有些毛糙。布角被夜风掀起,露出他青灰色的脚踝,脚背的青筋像条死蛇,僵直地贴在皮肤上,毫无生气。太医署的人刚走没多久,药箱的桐木味还没散尽,他们留下的诊断像块冰冷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急症暴毙,心脉骤停”。领头的太医走时,眼神躲闪,脚步踉跄,仿佛这具年轻的尸体烫手,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上不祥。

扁鹊来得晚,他刚从终南山回来,为山坳里一个难产的药农妻子接生。药箱上还沾着晨露和泥土,边角磕掉了一小块漆,露出里面的木色。他推开偏殿的门,冷风“呼”地灌进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不是新鲜的血腥,更像是腐烂的草木混合着杏仁的怪味,钻进鼻腔,让人莫名发紧。

“先生,您可来了。”守尸的老太监姓李,在宫里待了四十多年,见惯了生离死别,此刻却也面色发白,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太医说没救了,让赶紧入殓呢,说停久了不吉利。”

扁鹊没应声,径直走到尸身前。他的目光扫过尸体的轮廓,十七岁的少年,身形还未完全长开,即使死后也透着一股单薄。他手指捏住麻布的一角,轻轻掀开,动作缓慢而郑重。布帛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像沙漏里的沙子在流淌,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当小禄子的脸露出来时,扁鹊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那是张还带着稚气的脸,此刻却紫得像熟透的桑葚,甚至泛着黑,嘴唇乌青,连唇纹里都透着黑,仿佛被人灌了墨。鼻翼两侧还有未干的泪痕,想来死前颇为痛苦,是在极度的挣扎中离去的。更诡异的是他的指甲,指甲缝里泛着青黑,像藏了团化不开的墨,连月牙白都变成了灰紫色,触目惊心。

“急症?”扁鹊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尸体的颈动脉,皮肤凉得像块冰,冻得人指尖发麻,仿佛能穿透皮肉,触到骨头的寒意。“把灯拿近些。”

子阳赶紧举起铜灯,灯是宫里用的那种,盏口刻着缠枝纹。灯芯爆出个火星,火光抖得像片秋风中的落叶,照亮了尸体细微的变化。扁鹊小心翼翼地掰开小禄子的眼皮,指腹触到的皮肤冰凉僵硬。瞳孔散得极大,黑得吓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连眼白都透着点青,毫无生气,没有一丝对光的反应。“寻常急症,哪怕是最凶险的急惊风,瞳孔也不会散得这么彻底,唇甲更不会紫成这样。”他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极细,针尖闪着光。他用银针刺了刺尸体的指尖,针孔里缓慢地渗出血珠,暗得发黑,像凝固的墨汁,黏稠得几乎不流动。“而且,血行太慢,像冻住的河,凝滞得厉害,这绝非急症之象。”

旁边的李太监抽了抽鼻子,用帕子捂着脸,帕子是去年陛下赏的,上面绣的兰花都被泪水打湿了,皱成一团。“扁鹊先生,小禄子早上还好好的,给陛下递茶时还笑呢,眉眼弯弯的,声音也亮。怎么说没就没了?太医说……说是中了‘急惊风’,抽了半刻钟就没气了,脸当时就紫了……”

“急惊风会嘴唇发紫?会血行凝滞?”扁鹊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瓷瓶,瓶身是青釉的,上面刻着细小的缠枝花纹,是他托人特制的。他倒出点透明液体——那是他用硝石和醋反复试验特制的“验毒水”,遇生物碱会变浑浊——滴在小禄子的指甲上。液体瞬间凝成乳白色的絮,像冬天河面刚结的冰花,细密而诡异,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子阳的声音发颤,手里的铜灯都晃了晃,光影在尸体脸上跳跃,忽明忽暗,更显阴森可怖。他虽然跟着扁鹊见多了病症,却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景象。

“有毒。”扁鹊的声音沉得像殿角的铜钟,敲得人心头发紧,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而且是能让血脉凝滞的毒,不是急症,是谋杀。”他突然想起什么,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太监,像两把小刀子:“小禄子最后吃了什么?仔细想想,任何一点都别漏,哪怕是一口水。”

李太监皱着眉,手指点着太阳穴,努力回忆,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晌午……晌午用了陛下赏的糕点,是魏冉府里送来的‘杏仁酥’,用油纸包着,闻着特别香,杏仁味浓得很。他还分给我半块呢,说‘托陛下的福,尝尝鲜’……”话音未落,李太监突然捂住喉咙,脸涨得通红,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呼吸也急促起来,“不对!我刚才也觉得头晕,嗓子眼发紧,还以为是伤心过度……”

扁鹊赶紧从药箱里拿出甘草水,是早就备好的,用陶罐温着。他撬开李太监的嘴灌了几口:“杏仁本身无毒,但若是混了‘牵机药’(类似马钱子,能麻痹神经,阻塞血脉),就成了穿肠的刀。你只吃了半块,剂量小,反应慢,还算幸运。”他盯着小禄子青黑的指甲,眼神凝重如铁,像要穿透这具尸体,看到背后的真相,“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下毒,目标说不定……是陛下。小禄子只是替陛下挡了这一劫。”

偏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冷风卷着落叶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差点熄灭。宗室的嬴傒带着几个族人闯进来,他穿着玄色朝服,上面绣着金线的流云纹,腰间系着玉带,看着就沉稳威严,此刻却面色铁青。“扁鹊!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像块石头砸进冰湖,激起一片寒意,“小禄子是陛下身边的人,按秦俗,死后尸身不可妄动,你竟敢用针扎他?用不明液体泼他?是想亵渎亡魂,引来天谴吗?”

扁鹊没起身,指尖还停在尸体的腕脉上,感受着那彻骨的寒意,仿佛能听到死者无声的呐喊。“不查清死因,下次死的可能是陛下。嬴大人觉得,是僵死的俗礼重要,还是活生生的君王性命重要?”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嬴傒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花白的胡须都气得翘了起来,像炸开的蒲公英。“你!你这是妖言惑众!秦地向来忌讳尸身破损,开棺验尸更是大逆不道!《秦律》虽未明写,却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你想让列祖列宗降罪吗?想让秦地遭灾吗?”他身后的几个宗室子弟也跟着附和,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子阳举着铜灯,灯光照亮了扁鹊坚毅的侧脸,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先生,要不……算了吧?宗室的人不好惹,而且……秦俗确实忌讳这个,闹大了对您不利。”他小声劝说,心里也替扁鹊捏了把汗。

扁鹊没理他,只看着嬴傒,目光沉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能映出人心的深浅。“我要开棺验尸,查下毒者。若查不出,我以命抵罪,任凭处置;若查出了,你得答应我,严惩不贷,给死者一个交代,给陛下一个安全。”

夜风掀起白布的一角,小禄子青灰的脸露出来,眼睛似乎还睁着一条缝,像在无声地哭,诉说着冤屈。铜灯的火苗突然窜高,映得所有人的影子在墙上乱晃,像群张牙舞爪的鬼,盘旋不去,将这偏殿的气氛渲染得愈发诡异而紧张。

第二节 开棺之争

武王的书房里,檀香燃得正旺,烟柱笔直如剑,从铜鹤香炉里升起,在屋顶盘旋,却压不住满室的火药味。案上的青铜爵里还剩着半杯酒,酒液浑浊,像积了很久的水,杯壁上挂着淡淡的酒痕。墙上挂着的《秦地舆图》被风吹得微微颤动,边角卷起了一点。

嬴傒跪在地上,玄色朝服的下摆扫过金砖地,发出窸窣的响,像蛇在爬。他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激动,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陛下!万万不可!扁鹊要开棺验尸,是违逆秦俗!祖宗定下的规矩,尸身不可破,魂魄才能安宁,轮回转世。否则会惊动鬼神,降祸于秦!小禄子虽是个奴才,也是我大秦的子民,流淌着大秦的水土养育的血,不能如此对待!”他的额头都磕出了红印,可见其激动程度。

武王捏着块玉佩,玉是和田玉,温润通透,可惜上面有一道裂纹,在烛火下像条小蛇,蜿蜒扭曲。他瞥了眼站在阶下的扁鹊,青布袍洗得发白,领口磨出了毛边,却挺得笔直,像根宁折不弯的竹,在满室的华贵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扁鹊,你确定小禄子不是急症?太医署的人诊断得很肯定,为首的王太医是三代御医,经验丰富。”

“确定。”扁鹊的声音没一丝波澜,像平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他的瞳孔散大如墨,唇甲青紫如瘀,血行凝滞如冻,这些都不是急症该有的症状。臣怀疑是‘牵机药’中毒,这种毒发作快,死后症状隐蔽,与急症相似,极易混淆。但剖尸可见胃腑有残留,像未消化的豆子,还带着杏仁的香味,这是其特征。”

“剖尸?!”嬴傒猛地抬头,花白的胡子都在抖,像秋风中的枯草,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陛下!他竟要剖尸!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小禄子虽只是个近侍,也是我大秦的子民,岂能让他死后不得安宁,被人用刀割来割去,曝露脏腑于光天化日之下?祖宗在天有灵,定会降罪的!”

“安宁?”扁鹊上前一步,药箱上的铜环撞出轻响,“当”的一声,像敲在众人心上,打破了嬴傒的哭诉,“他死得不明不白,凶手还在暗处磨刀,随时可能再下手,这叫安宁?若下次毒下在陛下的饮食里,在陛下的汤药里,难道也要说‘祖宗规矩不可破’,不去查,不去防,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吗?到那时,祖宗的在天之灵,恐怕也不会安息!”

子阳捧着小禄子的遗物——个精致的锦盒,盒面绣着缠枝莲,金线勾勒的花瓣栩栩如生,边角还有点油渍,是杏仁酥留下的痕迹。“陛下,这是从他房里找到的,装杏仁酥的盒子,盒底沾着点褐色粉末,先生说这粉末可能就是毒药,与验毒水反应相同。”他将锦盒呈上,动作小心,生怕弄坏了这关键的证物。

武王捏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没什么味,只有淡淡的杏仁香,和寻常的杏仁酥没什么区别。“太医说这是杏仁的碎屑,磨得太细了而已,不足为奇。”他眉头微皱,显然也有些犹豫。

“牵机药本就无味,混在杏仁酥里,神仙也闻不出。”扁鹊的目光落在嬴傒身上,带着探究,像要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有剖尸,看胃里有没有未消化的毒物残留,才能证实。死者不会说谎,他的身体会留下凶手的痕迹,这是最确凿的证据,比任何言辞都有力。”

嬴傒拍着地砖,声音像敲锣,震得人耳朵疼,地砖都仿佛在颤动。“陛下!不可信他!他就是想标新立异,挑战宗室权威!剖尸之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妖术!是要毁我大秦根基的!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小禄子就是急症暴毙!”

“妖术?”扁鹊冷笑,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从药箱里取出一卷竹简,上面画着人体的脏腑图,是他根据多年观察动物解剖,结合医书,一点点画出来的,线条虽简单,却比例匀称,标注清晰。“臣研究脏腑三十载,知道胃主消化,脾主运化,毒物入胃,必留痕迹,随血脉游走,必显其形。这不是妖术,是医道,是探求真相的道。医者见尸如见病,不明死因,难防下次,更难安人心。陛下,难道您不想知道,是谁敢在您的身边下毒,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觊觎您的性命吗?”

武王沉默了很久,手指在案上敲出杂乱的节奏,像在盘算着什么,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权衡利弊。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棂上,“啪啪”作响,像有人在拍门,催他做决定,又像是死者在门外哭泣,催促着正义的到来。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这敲打的声音和风声,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准了。”他突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把利剑劈开了这沉重的寂静,“但要在太庙进行,让祖宗见证,不是为了亵渎,是为了查凶,为了大秦的安宁,为了朕的子民不再枉死!”

嬴傒瘫在地上,像被抽走了骨头,眼神空洞,脸上血色尽失。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发出一声长叹,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陛下……您会后悔的……祖宗不会原谅的……”

扁鹊躬身谢恩,动作标准而郑重。“谢陛下圣明。臣定当不负所托,查明真相,以告慰死者,以安社稷。”

转身时,子阳小声问:“先生,太庙人多眼杂,宗室的人都在,他们对您意见很大,万一……他们闹事怎么办?万一他们干扰解剖怎么办?”他眼里满是担忧,紧紧攥着手里的铜灯。

“没万一。”扁鹊的指尖划过药箱里的解剖刀,刀身亮得像块冰,映出他坚定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决心,“刀要快,手要稳,心要静。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医道,什么是为了真相不惜一切的决心。事实会说话,证据会说话,当真相摆在面前,再顽固的偏见,也会被打破。”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让子阳瞬间安定下来。是啊,跟着先生这么久,先生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真相,永远是最有力的武器。

第三节 刀剖真相

太庙的香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奶,呛得人喉咙发紧,眼睛发酸。供桌上的青铜鼎泛着冷光,是三代传下来的礼器,上面刻着繁复的饕餮纹,威严而神秘。鼎里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像谁泼的面粉,被偶尔进来的风吹起,在空中飘散。小禄子的尸身停在中央,盖着白布,与周围庄严肃穆的祖宗牌位形成诡异的对比,仿佛整个太庙的肃穆都压不住这具年轻尸体的冤气,连空气都变得沉重。

宗室的人站在殿外,隔着高高的门槛怒视,像群被惹毛的狼,眼神里满是愤怒和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们交头接耳,声音嗡嗡的,像一群被惊扰的马蜂,时不时有几句尖利的斥责传进殿内,“亵渎祖宗”、“大逆不道”的字眼清晰可闻。嬴傒闭着眼,对着祖宗牌位念念有词,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草,祈求着祖先的原谅,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扁鹊穿着件干净的麻布褂子,浆洗得发硬,领口和袖口都很平整,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却也愈发挺拔。手里捏着把银制的解剖刀,刀身细窄,刃口锋利,是他特意请银匠打造的,耗时三个月,试过无数次,才达到满意的锋利度和手感。在香雾中,刀身闪着寒光,像一弯冷月,透着专业和决心。子阳端着铜盆,盆里的清水泛着涟漪,映出他紧张而坚定的脸。旁边摆着麻布、烈酒(用来消毒)、还有一卷空白竹简和一支狼毫笔(用来记录),每一样都摆放整齐,井然有序。

“开始吧。”武王的声音从香雾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像绷得很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他坐在临时摆放的榻上,脸色凝重,目光紧紧盯着扁鹊,也盯着那具尸体,仿佛要亲自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扁鹊的刀落下,稳得像钉在桌上的针,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颤抖。刀刃切开腹部的皮肤,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喷涌,只有层薄薄的血珠渗出来,红得发黑,像凝固的岩浆,缓慢而粘稠。宗室的人发出一阵抽气声,有人甚至捂了眼,嘴里还念叨着“造孽啊”、“天打雷劈”,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排斥。

“看这里。”扁鹊用镊子拨开脂肪层,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一件稀世珍宝,生怕破坏了任何一点线索。淡红色的胃袋露出来,像个瘪了的皮囊,表面还能看到细密的血管,那些血管已经变成了暗紫色,像一条条凝固的紫线,清晰地显示着毒物的影响。“胃壁上有未消化的食物残渣,是杏仁酥,还能看出碎屑的形状,上面还沾着油脂,与那锦盒里的杏仁酥一致。”他小心翼翼地划开胃袋,动作精准,只切开必要的小口,一股酸腐味散开,混着点奇怪的腥气,像杏仁坏了的味道,与寻常的食物腐败气味不同,更显诡异。

子阳举着灯凑近,灯光照亮了胃袋内部,光线穿过半透明的胃壁,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况。果然有小块未消化的杏仁酥,颜色发暗,沾着点褐色的黏液,像被什么东西浸泡过,质地也比正常的杏仁酥更硬,更粘稠。“先生,这就是……牵机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是因为这景象的冲击,也是因为即将揭开真相的激动。

“是牵机药。”扁鹊用银勺舀了点黏液,动作小心,避免污染。他将黏液滴在之前的验毒水里,液体瞬间变得浑浊,像搅了把泥,再也清澈不起来,比之前在指甲上的反应更剧烈,更明显。“遇此水则浊,且反应剧烈,是牵机药无疑。这种毒混在油性食物里,消化极慢,所以胃里还能留下这么多残留,这就是铁证,无法辩驳的铁证。”

他的刀继续移动,划开附近的血管,动作依旧精准而稳定。银刀上沾着的血呈暗紫色,黏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挂在刀身上,缓慢地滴落,砸在下面的铜盆里,发出“嘀嗒”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你们看,血管里的血凝滞得厉害,像冻住的粥,血流不畅,循环受阻,才会唇甲青紫,才会迅速毙命,这是毒物阻塞血脉的迹象,绝非急症。急症虽急,却不会让血液变得如此凝滞。”

子阳在竹简上飞快地画,笔尖划过竹片,发出沙沙的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专注而认真。他画下胃腑的形状,标注出毒物的位置和形态,又画出相连的血管,用红笔仔细地标出“血行凝滞”、“血管紫暗”的字样,旁边还详细记录了毒物的颜色、形态、与验毒水的反应。“胃腑与血脉相连,毒物先入胃,再随气血流遍全身,阻塞脉络,导致气血不通,最终死亡……”他一边画,一边低声念着,确保记录准确无误。

殿外的宗室炸开了锅,愤怒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有人喊“妖术惑众”,有人骂“丧尽天良”,有人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子,想要砸进来,却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住。侍卫们面无表情,牢牢守着门槛,不让任何人干扰殿内的进程。毕竟,这是陛下特许的。

扁鹊缝合伤口时,动作轻柔得像在缝件珍贵的丝绸,每一针都均匀细密,尽可能恢复尸身的完整,表达着对死者的尊重。他用干净的麻布擦拭掉尸体上的血迹,动作庄重,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毒发时间应该在辰时,他辰时用了杏仁酥,巳时就出事,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可见此毒之烈,发作之快,用心之狠毒。”

武王突然开口,声音在香雾中回荡,带着威严,也带着一丝被激怒的怒意。“辰时的杏仁酥,是谁送来的?经手的人都查了吗?是谁把这毒点心送到朕的宫里,送到朕的身边的?”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侍卫和宫人,带着压迫感。

侍卫长上前一步,脸色发白,声音都在抖,显然也被这真相吓到了。“回陛下,是……是魏冉府的管事亲自送来的,说是给陛下的贡品,新做的杏仁酥,味道极佳。陛下尝了一块,觉得不错,赏了小禄子几块……”

香雾突然被风吹散,露出供桌上的祖宗牌位,牌位上的金字在光下闪着冷光,像一双双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剖尸,注视着这被揭开的阴谋,仿佛在无声地谴责着凶手的恶行。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真相,终于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无可辩驳。

第四节 尸语断案

三日后的朝会,气氛像口烧红的锅,一触即爆。殿外的阳光明明很烈,透过窗棂照进大殿,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殿内却透着股阴森的寒意,压得人喘不过气。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神色各异,有的愤怒,有的担忧,有的则眼神闪烁,显然与魏冉党羽有所牵连。

魏冉的党羽站在左侧,脖子梗得像块铁,个个怒目圆睁,仿佛要吃人。为首的是魏冉的侄子魏昌,官居大夫,此刻出列,声音像打雷,震得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不过是个近侍,死了就死了,扁鹊小题大做,竟敢剖尸亵渎,违背秦俗,惊扰祖宗,按律当斩!请陛下严惩!以正纲纪!以安民心!”他身后的几个党羽立刻附和,声音此起彼伏,试图用声势压倒对方。

扁鹊捧着那卷解剖记录,竹简上的脏腑图画得清晰,胃腑与血脉的关联用红线标出,旁边密密麻麻写着“毒物扩散时间与血管分布的关系”、“毒物形态特征”、“血液变化记录”等,字字工整,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凝聚着心血和真相。“臣有证据,小禄子死于魏冉府送来的杏仁酥,毒是牵机药,臣在其胃中检出残留,与魏冉府搜出的药渣成分一致,分毫不差,反应相同。”

他身后的侍卫呈上一个陶罐,里面装着从魏冉府搜出的药渣,褐色的粉末与小禄子胃中的毒物一模一样,散发着同样的杏仁混合腥气。“这是魏冉府的巫医房里找到的,藏在床板下,极为隐蔽。还搜出一本《毒经》,上面详细记载了牵机药的制法、用法、下毒剂量和发作时间,与小禄子的症状分毫不差,连唇甲青紫、血行凝滞的特征都写得清清楚楚,这就是铁证!不容辩驳的铁证!”他将陶罐和《毒经》呈上,动作沉稳,目光坚定地看着武王,也看着满朝文武。

魏冉的党羽还在狡辩,声音却有些发虚,像被戳破的气球,底气不足。“不过是些药渣,一本不知所谓的书,谁知道是不是栽赃陷害?魏冉大人忠心耿耿,怎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一个奴才的命,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奴才的命也是命!”扁鹊的声音传遍大殿,像警钟长鸣,震耳欲聋,“何况,这不是简单的杀人,是弑君的前奏!是谋逆!若不是小禄子替陛下尝了,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陛下!魏冉狼子野心,竟敢在陛下身边安插人手,用毒物谋害,其心可诛!其罪当斩!”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充满了愤怒和正义。

芈八子坐在旁听席上,把玩着玉簪,簪头的凤凰在烛火下泛着光,眼神锐利。“扁鹊先生说得对。哀家看,不仅要查,还要一查到底,看看魏冉在宫里安插了多少人,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阴谋,是不是还有其他毒物,其他的刺杀计划!绝不能姑息养奸!”她的声音虽然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扭转了朝堂的气氛。

武王拍案而起,龙袍扫过案几,青铜酒樽、玉圭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哐当”一片,像在为这愤怒的时刻伴奏。“把魏冉从牢里提出来,严刑拷打!查他府里所有的人,所有与他来往密切的官员,一个都别放过!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的同党、他的阴谋全部揪出来!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下毒,竟敢觊觎朕的性命,真是好大的胆子!”他的怒吼声在大殿里回荡,充满了被侵犯的愤怒和维护统治的决心。

宗室的人没再说话,嬴傒站在那里,脸色复杂,看着扁鹊手里的解剖图,看着那些清晰的证据,突然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羞愧和敬佩。“扁鹊先生,是老夫固执了,是老夫守着旧俗,差点让凶手逍遥法外,危及陛下,危及大秦。老夫向你赔罪,向陛下请罪。”他躬身行礼,态度诚恳,周围的宗室成员也纷纷沉默,显然也被这铁证如山的事实说服了。

扁鹊摇摇头,将解剖记录递给史官,动作郑重。“这卷记录,该收入《秦宫医案》,让后人知道,尸身会说话,医者的刀,既能医人,亦能断案,更能护国安民。所谓的忌讳,在真相和性命面前,在国家安危面前,不值一提。医道,不仅是救死扶伤,更是探求真相,维护正义。”

散朝后,太庙的香雾还没散,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光柱,里面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小禄子的尸身已经入殓,这次盖的是块红布——武王特旨,按“忠仆”礼遇安葬,追赠了爵位,赏赐了他的家人良田和钱财,让他们能衣食无忧,也算告慰了这年轻的亡魂。

子阳摸着那卷解剖图,竹片上还带着点消毒用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墨香,那是真相的味道。“先生,现在宫里都在说,您的刀比判官笔还厉害,能让死人开口说话,指认凶手,比任何刑具都管用。”他脸上带着崇拜的笑容,看着扁鹊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扁鹊望着太庙的顶梁,梁上的蛛网在风里晃,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暖而明亮。“刀不会说话,是真相会说话。医者的刀,不是用来吓人的,是为了寻找真相,为了不让更多人枉死,为了让正义得以伸张,为了让这世间少一些冤屈。”

夕阳透过太庙的窗棂,照在解剖图上,红线标注的血脉像条条河流,在竹简上蜿蜒流淌,生动而清晰。那些线条里,藏着比巫蛊、毒药更有力的东西——是实证,是敢于挑战陈规的勇气,是医者的刀光里,照见的人心与天道,是真理的力量。

而魏冉的阴谋,像被这刀剖开的毒瘤,终于暴露在阳光下,一点点溃烂,直到化为灰烬。秦宫的风,似乎也因此清透了些,吹过永巷时,铜铃的响声里,少了几分阴翳,多了几分坦荡和清明。那些曾经笼罩在秦宫上空的烛影斧声,那些潜藏的阴谋和杀机,终于被这把解剖刀劈开,露出了朗朗乾坤,让正义得以昭彰,让真相得以大白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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