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站在大殿之上,身姿笔直。
“我等生于世间,自当为天地立心,见此等不义之人,难道不该说一句吗?”
“我等在朝为官,自当为生民立命,遇鱼肉百姓之辈,难道不该说一句吗?”
“我等读圣贤书,自当为往圣继绝学,见辱没圣贤之人,难道不该说一句吗?”
“我等行君子道,更须为万世开太平,逢祸乱苍生之事,难道不该说一句吗?”
李世民听到这里,心头便知大事不妙。果然——
杜荷的每一句话,都如重锤般砸在这些士大夫的心口,让他们早已沉寂的热血再次沸腾。
“臣以为,应给百姓一个交代,需严查!”魏征第一个站了出来。
“臣,复议!”杜如晦、房玄龄紧随其后。
“臣,复议!”
接着,一个又一个官员陆续出列,齐声附和。
李世民没想到,仅凭几句话,局面就被扭转。此刻他已无心再看这些文武大臣,只是扫了一眼李承乾——原以为他会得意,却见李承乾只是盯着大殿的门口,一动不动。
李世民心头一沉,因为他也在等——等着那扇门外走进来的人,那个能逆转局面的人。
可今天,注定是他李世民的倒霉的日子。
他所等的江夏王李道宗,此刻早已被赵节拦在金光门外,寸步难进。
原来李承乾早就料到,李世民会在最后关头,让功勋卓着的江夏王出马,救下李通云。
因此几天前,他便暗令赵节守在金光门,想办法将李道宗扣下。
李道宗几天前接到李世民的传信,要他火速回长安,救下李通云。
他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中并州的防务,连夜动身。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李通云毕竟是他的岳父,无论如何,他必须赶回去看看。
结果,刚到长安城门口,就被赵节拦了下来。
“开化公,为何拦住本王的去路?”李道宗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焦急。
开化公,正是赵节。
他是幼年袭爵——其父赵慈景在武德初年战死,其母广长公主改嫁。李渊怜他无依无靠,便让尚年幼的赵节直接袭爵开化公,以保其一生无虞。
赵节拱手行礼:“王爷,前几日东宫遭遇盗匪,太子殿下震怒,命我迅速缉拿贼人,因此在此设卡,还请王爷见谅。”
李道宗一听,险些笑出声。开什么玩笑——若东宫真遇盗匪,可不是区区设卡能解决的事。
他心中立刻断定,这分明是几个孩子手头没钱了,在这里胡闹搞钱花。
心下有了计较,他直接掏出几块金饼,塞过去:“赵节,又没钱花了吧?拿去用,别胡闹。要是让你母亲知道,可要揍你了。”
赵节也不客气,顺手接了金饼收起:“多谢舅舅。不过,这盘查可免不了,您就让外甥例行检查一下。”
李道宗眉头一皱:“赵节,别没完没了,本王有皇命在身,快让开!”
赵节却从容亮出盖着李承乾亲印的太子令:“舅舅别为难我,这是太子令。若真有皇命,还请拿出圣旨,在下自会放行。”
李道宗顿时一滞。
他虽有李世民的手书,却万万不能拿出来——一旦被人知道李世民暗中通风报信,让他来救人,不仅李世民的脸挂不住,他自己也要陷入麻烦。
他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火气,示意赵节快些“盘查”了事。
结果,赵节连看都没看,直接一句——
“这些人都有问题,带回东宫,细细盘问!”
李道宗脸色瞬间一沉,他立刻明白,赵节这是摆明了在这里堵他,心头顿感不妙。
“赵节,你要干什么?”他怒喝一声。
“还请王爷,随我走一趟东宫。”
“我说不呢?”李道宗冷冷盯着他,目光如刀。
赵节的拳头紧握着,微微颤抖。李道宗是驰骋沙场的猛将,那股杀气令他心底发寒。
沉默许久,他才稳住心神,猛地一挥手:
“抗命者,全部拿下!”
瞬间,赵府二十名卫队齐齐按住刀柄,杀意毕露。
李道宗这次回城,随行有四十名护卫。见此情景,他们也齐刷刷搭手刀柄,双方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李道宗没料到赵节竟然来真的。昔日那个纨绔小子,如今眼中竟有了几分肃杀之气。
他心知,赵节既然在此堵人,就是不想让他进城。若真在这里动手火并,事情只会闹大,到时候他反而更难脱身。
他一挥手,示意手下收刀退开。赵节见势,也顺势示意收手。
“王爷,您随我去趟东宫,我保证您什么事都不会有。”赵节边说边伸手去拉李道宗。
“一个郡公,也敢拦本王?给老子滚!”李道宗一脚踹了过去。
赵节被踹得不轻,踉跄几步,最后坐倒在地。
李道宗冷哼一声,大步向城门内走去。
赵节揉着被踹的肚子,缓缓起身,嘴里吐出几个字:“一个两字王,有什么不敢拦的?”
说着,他竟当着李道宗的面,卸下自己的佩刀。
“你说什么?”李道宗被气得七窍生烟,快步逼近。
“你父亲,我都揍过,你个小崽子还敢对着我呲牙?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着,他又是一脚,直奔赵节的胸口。
但这次赵节早有准备,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了那条踢来的腿。
“我还以为,我和父亲的联系,也就剩这点血脉,没想到——还有旧账要收回来!”
赵节怒吼一声,猛地发力,将李道宗扳倒在地,翻身便骑了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重重一拳。
李道宗大手一伸,直接掐住了赵节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涌上赵节的喉间,但他的拳头依旧狠狠砸下去。
鲜血从李道宗的嘴角淌下,他随手一抹,猛地一翻身,将赵节甩到一边,飞速起身,手已经本能地伸向腰间的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