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盯着电脑屏幕,反复检查季度报表的最后一行数字。这是他接手财务分析工作后的第一个重要报告,容不得半点差错。
办公室的空调呼呼作响,却驱散不了他额头的细密汗珠。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三个月来,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学习和工作上——白天处理助理事务,晚上自学商业课程,周末还要去医院看望妹妹。
景助理,陈默敲了敲他的办公桌隔板,长总找你。
长卿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景和轻轻叩门,听到一声后推门而入。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整个房间,长卿逆光站在窗前,背影修长挺拔。她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是景和刚提交的季度分析报告。
她指了指沙发。
景和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长卿很少这样正式地找他谈话。
你的报告,长卿将文件放在茶几上,比林薇做的更深入。
景和眨了眨眼,不确定这是夸奖还是批评。
尤其是对东南亚市场的预测,长卿继续道,与我的私人顾问团队结论一致,但角度更独特。她唇角微扬,从明天起,你升任总裁特别助理,直接对我负责。
景和呼吸一滞。总裁特别助理比他现在的位置高出两个职级,通常是需要五年以上资历才能争取的职位。
长总,我...恐怕难以胜任...
叫我长卿。她打断他,私下的时候。这是她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长...长卿,景和耳根发热,我担心其他同事会有意见...
长卿轻笑一声,走到他面前俯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他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她身上的香水味萦绕在景和鼻尖,是那种冷冽中带着甜味的特殊气息。
你在乎他们的看法?她问,呼吸拂过景和的脸颊。
景和喉结滚动:不...不是...
那就好。长卿直起身,仿佛刚才的亲昵从未发生过,下周三我生日,在家办小型宴会,七点,别迟到。
景和机械地点头,心跳如雷。直到回到自己座位,他才意识到自己连一句都没说。
晋升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公司。午休时,景和去茶水间倒咖啡,听见隔间里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肯定是床上功夫好...
...听说他妹妹的医药费全是长总出的...
...这种靠脸上位的能撑多久...
景和的手紧紧握住咖啡杯,烫意从指尖传来却浑然不觉。他深吸一口气,默默转身离开。
下午的部门会议上,林薇将一叠文件摔在他面前:景特助,这些数据麻烦核对一下。她刻意加重了二字,眼中满是讥讽,毕竟您现在可是长总眼前的红人呢。
文件是过去五年的市场数据,至少需要团队协作一周才能完成。景和平静地接过:明天下午给你。
那天晚上,景和通宵工作。凌晨四点,当他揉着酸痛的脖子起身倒水时,发现长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犹豫了一下,煮了两杯咖啡送过去。
长卿正在审阅合同,抬头看见景和,眉头微蹙:还没走?
有些数据要处理。景和放下咖啡,注意到长卿眼下的青黑,您也该休息了。
长卿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下周的生日宴,冥岚会来。
景和手指一颤。自从上次听到晴天要回国的消息后,长卿再没提起过这件事。他试探性地问:晴天...也会来吗?
长卿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您...您上次在湖边提到...
长卿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轻响:他不会来。语气斩钉截铁。
景和不敢再问。离开办公室时,他听见长卿轻声说:别想太多,专心工作。
接下来的一周,景和除了日常工作,还在秘密准备一份生日礼物。他翻遍了手机相册,挑选出与长卿有关的每一张照片——她在办公室专注工作的侧脸,直升机上被风吹乱的长发,医院走廊里疲惫的剪影...他将这些照片冲洗出来,手工制作成一本相册,每一页都配上简短的文字,记录当时的场景和他的感受。
生日宴当天,景和比约定时间提前一小时到达长卿的私人别墅。佣人引他进门时,他惊讶地发现整个一楼已经被布置成华丽的宴会厅,香槟塔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十几名服务生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景先生,管家走过来,长小姐吩咐您到了就去书房找她。
书房在二楼尽头。景和捧着礼物盒,轻轻叩门。没有回应。他试探性地推开门,发现书房空无一人。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四壁书架上摆满精装书籍。景和的目光被办公桌上一个精致的相框吸引——照片中的长卿看上去年轻几岁,搂着一个清瘦苍白的少年站在向日葵花海中。少年眉眼如画,与景和有七分相似,但更加精致脆弱,像是易碎的瓷器。
景和的心猛地一沉。这就是晴天吗?
他环顾四周,发现书架顶端还有一个上锁的木盒。鬼使神差地,他搬来椅子垫脚,小心地取下盒子。锁是装饰性的,轻轻一拨就开了。
盒子里是更多照片和纪念品——游乐场门票、电影票根、医院腕带...全部与晴天有关。最下面压着一本日记,扉页写着给卿卿的十八岁生日——晴天。
景和的手微微发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一个不该涉足的私密领域。正当他准备合上盒子时,一张病历卡从日记本中滑落。上面的诊断栏赫然写着先天性肾衰竭,Rh-null血型。
Rh-null?景和瞳孔一缩。这是世界上最稀有的血型之一,而他和妹妹恰好都是...
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景和猛地转身,看见长卿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景和慌乱地将东西放回盒子,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长卿大步走过来,夺过盒子重新锁好:谁让你碰这个的?
景和从未见过她如此愤怒的样子,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燃烧着怒火。他低下头:管家说您找我...门没锁,我...
长卿深吸一口气,将盒子放回书架顶端:下不为例。她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然冰冷,宴会快开始了,去换衣服吧。
景和这才注意到长卿已经换好了晚礼服——一袭暗红色的鱼尾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线,长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美得令人窒息,却也遥远得令人心碎。
这是给您的礼物。景和递上精心包装的盒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长卿接过盒子,没有立即打开:谢谢。现在,请你先出去。
景和默默退出书房,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他刚走到楼梯口,迎面撞上一位陌生男子。对方穿着考究的深蓝色西装,面容俊美得近乎锋利,左耳一枚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你是...景和?男子挑眉,上下打量着他,长卿的新宠?
景和绷紧了下巴:请问您是?
冥岚。男子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长卿的老朋友。他凑近景和耳边,压低声音,听说你和她走得很近?提醒你一句,玩具终究是玩具。
说完,他轻拍景和的肩膀,大步走向书房,连门都没敲就进去了。景和站在原地,听见里面传来长卿惊喜的呼声和冥岚的笑声。
宴会七点准时开始。景和穿着租来的晚礼服站在角落,看着各路名流权贵觥筹交错。冥岚始终陪在长卿身边,时不时在她耳边低语,惹得长卿轻笑。他们站在一起是如此登对,仿佛天生就该并肩而立。
不习惯这种场合?一个温和的女声在身边响起。
景和转头,看见一位穿着淡紫色礼服的优雅女士。她看上去四十出头,眉眼间有几分长卿的影子。
您好,我是景和。他礼貌地自我介绍。
我知道。女士微笑,我是长卿的姑姑,常听她提起你。她递给景和一杯果汁,别喝香槟,那东西不适合你。
景和感激地接过果汁:谢谢您。
冥岚那孩子从小就喜欢长卿,姑姑突然说,目光投向人群中心,可惜啊...
景和心跳漏了一拍:可惜什么?
姑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可惜长卿心里早就有人了。她抿了一口香槟,不过晴天那孩子身体太差,家里一直不同意...
就在这时,长卿敲了敲香槟杯,宴会厅安静下来。
感谢各位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她微笑着说,今天我想特别感谢一个人——景和,我的特别助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角落里的景和。他僵在原地,脸颊发烫。
过来。长卿向他伸出手。
景和机械地穿过人群,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误入孔雀园的麻雀。当他走到长卿身边时,冥岚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
我收到了很多昂贵的礼物,长卿对众人说,然后转向景和,但只有他送了这个。
她打开景和送的相册,展示给大家看。宴会厅响起一片赞叹声。景和不敢相信——长卿居然当众展示他那寒酸的礼物。
每一张照片都是他亲手拍的,每一句话都是他亲手写的。长卿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温度,这比任何珠宝都珍贵。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长卿倾身在景和脸颊落下一个轻吻。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任何宣言都更有力——他们的关系,就此公开。
冥岚的脸色瞬间阴沉,但很快??恢复了完美无瑕的笑容:真是感人。他举起香槟杯,为这对璧人干杯。
宴会结束后,长卿让景和留下。宾客散尽,偌大的别墅突然安静下来。他们坐在露台上,夜风轻柔,星空璀璨。
今天的事,对不起。长卿突然说,我不该对你发火。
景和摇头:是我不该乱翻你的东西。
长卿沉默了一会儿:晴天...是我很重要的人。但他已经很久不在我生活里了。
景和想问那为什么还保留着所有关于他的东西,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冥岚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长卿继续说,他从小就那样,占有欲强。
你们...曾经在一起?
长卿轻笑:没有。他心里有别人,我心里也有别人。她转头看景和,现在不一样了。
这句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景和心中的希望。他鼓起勇气,握住长卿的手:那本相册...最后一页是空白的。
长卿挑眉:所以?
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填满它。景和声音发颤,却坚定。
长卿凝视着他,月光在她眼中流转。良久,她轻轻回握景和的手:
那一刻,景和几乎忘记了书房里的秘密,忘记了冥岚的敌意,甚至忘记了那个叫晴天的神秘少年。他只知道,此刻长卿选择的是他。
但他没有注意到,长卿左手无名指上,那个常年空着的位置,今晚多了一枚小小的向日葵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