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日头把菜园晒得暖洋洋,诗诗举着把小铲子蹲在畦边挖坑,铲子“噗嗤”扎进松松软软的土里,带起的泥块里还裹着去年的瓜籽壳。“灵月姐姐!这土比去年的酥!”她举着块沾着草芽的泥巴喊,土坷垃在手里一捏就碎,“是不是被春风吹软了?松得能当,种下去的瓜籽准能做个好梦!”
灵月正在往竹筐里装南瓜籽,黑亮的籽儿像撒了把小元宝,她往每个坑里丢三粒籽,说是“三三见喜”。“别把坑挖太深,”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南瓜干,“去年春分你种冬瓜,坑挖得能埋只鸡,结果籽儿全闷烂了,白老说你这是给瓜籽‘盖了座黑房子’,最后只能去张婶家讨苗。”诗诗嚼着南瓜干直点头,甜津津的带点韧劲儿,“比去年的多晒了三天太阳!香得能把蚂蚁都引来开大会,嚼着像在吃晒干的阳光!”
苏砚在搭瓜架,竹竿绑得像座绿色的小阁楼,他往架上缠了圈麻绳,“李伯说春分种瓜得搭早架,”他拍了拍竹竿牢不牢固,“今年的竹竿比去年直,能让瓜藤顺着往上爬,不像去年的歪脖子竹,结的瓜都长歪了,诗诗还说那是瓜儿在做鬼脸。”诗诗跑过去要帮忙递竹竿,结果脚下一绊,竹竿“哗啦”砸在刚挖好的畦里,压塌了半排小坑,引得苏砚直笑:“这是瓜架给土地爷‘鞠躬’呢!等结了瓜,准个个圆滚滚的,算给你的赔罪礼。”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打的洒水壶,壶嘴做得弯弯的,浇起水来像下雨。“给你们浇瓜苗用,”他把水壶往畦边一放,“比去年的容量大,一壶水能浇十棵苗,丫蛋还在壶身上刻了片瓜叶,说是浇出来的瓜更水灵。”丫蛋举着根腌黄瓜喊:“诗诗姐姐,我娘腌的去年的瓜!脆得能弹起来,咸得正合适,就着窝窝头能吃三个!”
两个丫头蹲在畦边玩泥巴,诗诗把泥捏成小瓜的模样摆在坑边,说是给瓜籽“做榜样”,丫蛋则把瓜籽埋在泥人肚子里,说是种出“瓜娃娃”。书生背着画筒在菜园边转悠,春风吹得新叶“沙沙”响,他赶紧掏出纸笔,画下这幕:诗诗举着泥瓜傻笑,泥点沾在鼻尖上,丫蛋的泥人肚子鼓鼓的,苏砚的瓜架歪了根杆,灵月的南瓜籽闪着光,远处的菜园在画纸上铺成绿毯。
“这画得叫《春分种瓜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瓜田春播图》多了几分稚气,你看诗诗手上的泥印,比墨还黑。”诗诗伸手去抢画,结果手一抖,泥瓜掉在洒水壶里,溅得两人满身泥水,引得铁手张直笑:“这是泥瓜在‘洗澡’呢!洗干净了钻进土里,秋天准能结出带花纹的瓜,比去年的还好看!”
张婶的菜饼摊摆在菜园外的老槐树下,鏊子上的菜饼烙得金黄,掺了新割的韭菜,香得能勾来蝴蝶。“来块热饼垫垫肚!”她往诗诗手里塞了块,“今年的韭菜是头茬,比去年的嫩,烙出来的饼带着股清劲,吃着不腻。”诗诗捧着饼直咂嘴,面的香混着菜的鲜,说比去年的多了股春风的甜:“张婶,明年往饼里加南瓜花!嫩得能掐出水,咬一口能把春分的暖都吃进肚里!”
王掌柜摇着扇子来送新做的竹牌,牌上写着“南瓜”“冬瓜”“丝瓜”,插在畦边好分辨。“给你们记瓜种用,”他把竹牌往土里插,“这牌比去年的耐用,风吹日晒都不褪色,还刷了桐油,能用到秋收。”诗诗抢过竹牌往泥人脖子上挂,说是给“瓜神仙”封官,结果竹牌没插稳,被风吹得满地跑,引得大家直笑:“这哪是封官,是给竹牌‘放风’呢!跑遍菜园每个角落,好告诉每粒种子该往哪长!”
白老坐在菜园边的竹椅上,手里转着颗老南瓜籽,眼瞅着孩子们在泥里打滚。他脚边摆着杯新茶,茶叶在水里舒展得像片瓜叶。“春分种瓜,种的是春的盼,收的是秋的甜,”他慢悠悠地说,“年轻时在瓜田看苗,天不亮就得来浇水,哪像现在,坐着看孩子们闹,闻着泥土香等瓜长,这日子,软得像刚翻的土,透着股子劲儿。”
夕阳把菜园染成金绿色时,我们坐在畦边分食炒南瓜籽,壳剥得满地都是,像撒了把黑珍珠。诗诗突然指着天边的晚霞说:“那朵云像个大南瓜!肯定是老天爷给咱们的春分礼!今年的瓜准能长得比箩筐还大,够全镇人吃!”
“先等你把今天踩塌的瓜坑填好再说,”灵月笑着拍她的背,“去年你把瓜苗当野草薅了半畦,说是给瓜藤‘减肥’,结果被白老罚着浇了三天水,倒把剩下的苗浇得格外壮。”
大家都笑了,笑声混着泥土的清香,在暖洋洋的春风里飘得很远。洒水壶还蹲在畦边,竹牌在风里轻轻晃,每粒种子都在土里做着关于秋天的梦。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春分的菜园里,在这起着新苗的期盼里,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铲子还在挖,这瓜籽还在撒,我们还在这土地上,这江湖的瓜香,就永远种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