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尖锥刺出的那一刻,世界仿佛被抽走了声音。
没有预想中的碰撞巨响,也没有怪物濒死的嘶鸣。只有一种……极其细微、却又尖锐到极致的碎裂声,像是玻璃表面被针尖划开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那只最大的笑面蛛动作猛地一僵,复眼中流转的诡异光彩瞬间凝固,随即变得灰暗。它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没有倒下,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立在原地,连腹部那张贪婪的笑脸面具都定格成了一个滑稽又恐怖的表情。
成了?
不!
几乎是同时,我眼前猛地一黑,剧烈的头痛如同铁锥狠狠凿进太阳穴,耳朵里嗡鸣不止,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精神力彻底透支的反噬来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直接呕吐出来。身体软得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全靠一股不愿就此倒下的意志力强行支撑着。
但我没时间喘息。
就在笑面蛛被暂时“钉”住的这一秒——也许更短——我动了!
不是冲向那只僵立的蜘蛛,也不是冲向操控室深处那散发着微光的玩偶熊。而是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朝着侧面,朝着那只被定住的巨大蜘蛛和操控室入口之间的缝隙,猛地扑了过去!
动作狼狈不堪,几乎是连滚带爬。右臂的冰冷麻木让平衡感变得极差,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痛得我龇牙咧嘴。但我成功了!我从那唯一的、短暂的缝隙中挤了进去,滚入了操控室内部!
身后,其他几只笑面蛛似乎才反应过来,发出困惑又愤怒的“咔嚓”声,细密的步足刮擦着地面,试图涌上来。但它们似乎对踏入这片区域有所顾忌,尤其是那只破旧玩偶熊散发的微光,让它们焦躁地在门口徘徊,不敢越雷池一步。
暂时……安全了?
我靠在冰冷的控制台支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火辣辣地疼。头痛欲裂,视线都有些模糊。操控室内空间不大,布满灰尘和蛛网,各种废弃的操纵杆和按钮早已锈蚀失灵。唯有角落那个玩偶熊,安静地坐在那里,散发着稳定而温暖的微光,驱散着周围的阴冷和恶意。
它的光芒照在我身上,右臂那疯狂蔓延的冰冷刺痛感进一步消退,虽然纹路依旧清晰可见,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试图冻结我的灵魂。大脑的抽痛似乎也缓解了一丝。
得救了……暂时。
我伸出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只玩偶熊。
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棉絮的柔软,而是一种奇特的、略带韧性的陈旧绒布感。很温暖,像是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旧毯子。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感顺着指尖流淌进来,安抚着我几乎崩溃的精神。
就在我握住它的那一刻——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只见操控室那扇原本被厚厚蛛网封死的后门,竟然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门外不再是令人绝望的蛛网巢穴,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
没有犹豫的资本了。
我一把将温暖的玩偶熊塞进还算完好的左边口袋,紧贴着胸口。那微光透过布料隐隐透出,带来一丝心安。然后,我咬牙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踉跄着冲向了那扇开启的后门。
从令人窒息的蛛网深渊挤出来,踏入新的区域,一股混合着淡淡尘埃和怪异蜡油味的气息涌入鼻腔。我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却立刻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头脑有些发沉,像是吸入了一种……类似乙醚的甜腻东西。
甩甩头,努力让视线聚焦,我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里像是一个露天的剧场。
与游乐园其他地方的破败、锈蚀、混乱截然不同,这里异常“整洁”。成排的观众座椅虽然老旧,却没有任何杂物,甚至连落叶都没有。只是……仔细看去,那些座椅的破损处都被用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修补”过——用生锈弯曲的金属丝胡乱捆绑着,或者覆盖着颜色刺眼、完全不相配的补丁,像是拙劣孩童的恶作剧,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空气里那股甜腻的味道更浓了,混合着老旧木材和某种……油彩?的气味。寂静无声,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中回荡。
不对劲。
我立刻试图后退,想先退回操控室再做打算。
但身后,那扇刚刚开启的后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滑、冰冷、无法撼动的无形墙壁,彻底断绝了退路!
陷阱?又一个陷阱?
心猛地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
唰!
舞台方向,一盏孤零零的聚光灯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利剑劈开昏暗,精准地打在空荡荡的舞台中央。
光线中,尘埃飞舞。
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在那束光中“凝结”出来。
他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陈旧褪色的黑色礼服,领结歪斜,袖口磨损。脸上……戴着一张光滑如蛋壳、没有任何五官的纯白色面具,在聚光灯下反射着冰冷诡异的光泽。
梦魇怪——魔术师。
他站定身体,姿态僵硬却偏要做出优雅的模样,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无声无息。
然后,他抬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一副边缘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扑克牌如同活物般在他指间翻飞、切洗,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的金属摩擦声。那声音混合着空气中甜腻的味道,钻进脑子,让眩晕感更加强烈。
我全身肌肉紧绷,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态,尽管我知道这可能是徒劳。念动力枯竭,右臂半废,体力见底……口袋里玩偶熊的温暖似乎也被这无形的压力隔绝了大半。
魔术师行礼的动作顿了顿,他似乎……在“打量”我。
突然,他翻飞扑克的动作一停。
面具之下,明明没有嘴巴,我却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轻笑。
紧接着,他持牌的右手手腕微微一抖。
唰——!
一张金属扑克脱离牌堆,化作一道冰冷的银色流光,无声无息却又快得惊人,直接朝我的面门疾射而来!
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