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吱呀”声。孟强坐在车沿上,借着车帘缝隙打量着京城街景,忽然碰了碰身旁的焦玉,朝守城官兵努了努嘴,低声问赶车的孟二愣:“老哥,这官兵查得这么严,到底是为啥?”
孟二愣甩了甩鞭子,嘿嘿一笑:“看你们面生,八成是外地来的吧?这事儿说起来,还得提三年前那个胆大包天的少年——呼延庆的后代!”
“呼延庆?”孟强故意露出好奇的神色,“那是谁?听着像个厉害角色。”
“可不是厉害嘛!”孟二愣嗓门提了三分,语气里满是佩服,“那孩子当年才多大?竟敢单枪匹马闯京城,就为给先祖上坟。跟官兵打起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勇猛,当场斩了两员大将!更妙的是,他这一闹,顺带除了京城的‘酒恶虎’,还有庞太师的二女婿——那俩货,平日里欺男霸女,百姓早就恨得牙痒痒,就因为他上坟这事儿,全没了性命!你说,这不是咱们百姓的活祖宗是什么?”
焦玉在旁搭话:“那后来呢?怎么把城防弄得这么紧?”
“嗨,还不是庞太师气的!”孟二愣啐了一口,“呼延庆走后,咱们百姓偷偷放鞭炮庆贺,把老太师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估摸着那孩子第二年还会来,就在城里城外,尤其是胡家那座埋了三百零三口的肉丘坟周围,设了多少关卡!结果人家没来,把他憋得够呛。这不第三年了,他还不死心,觉得呼延庆说不定会来,又把网撒上了,你说这不是瞎折腾嘛!”
说话间,驴车已到城门。孟强早摸出五两银子塞给孟二愣,后者笑眯眯地分给守城官兵,嘴里念叨着“弟兄们买壶茶喝”,官兵们得了好处,又被他逗得嘻嘻哈哈,掀帘瞥了眼车里裹着厚被、装作病重的呼延庆,挥挥手就放行了。
一进城,呼延庆在被子里低声道:“去王家烧纸铺。”
孟二愣虽纳闷这“病人”声音挺精神,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还是乖乖赶着驴车往那条熟悉的老巷走。到了铺门前,孟强和焦玉一左一右搀起呼延庆,把他扶进店里。
“客官要点什么?”王掌柜从柜台后迎出来,抬眼一瞧,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眼前这少年身形长开了,壮实了不少,但那双眼睛里的执拗劲儿,分明就是三年前那个冒死上坟的孩子!
“你……你你你……”王掌柜手指着呼延庆,声音都在打颤,“胆子也太大了!庞太师的人这几日跟疯了似的巡逻,你居然还敢来?”
呼延庆没说话,任由孟强扶着往后屋走——他记得,那里有间小密室。王掌柜见状,魂都快吓飞了,慌忙冲出去把店门“吱呀”关上,又把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孟二愣推了出去,低声吼道:“快走!这儿没你的事了!”
等拉上后屋的门,王掌柜才喘着粗气转向呼延庆,见他掀开被子坐回床上,更是急得转圈:“你这孩子,就不怕被抓吗?三年前我就跟你说,别再来了!”
“王掌柜,”呼延庆站起身,拱手作揖,语气郑重,“大恩不言谢。我只待一晚,明日清明,上完坟就走,绝不连累您。”
孟强也帮腔:“掌柜的放心,我们藏得严实,天亮就动身。”
王掌柜看着三人坚定的眼神,跺了跺脚,终究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后屋那间密室还在,你们先躲进去。我去弄点吃的,夜里我再去探探肉丘坟那边的动静。”他转身往外走,又回头叮嘱,“千万别出声,哪怕天塌了,也先憋着!”
呼延庆三人点点头,看着王掌柜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对视一眼——这趟京城之行,从踏入城门的那一刻起,就已没有退路。而那座埋着三百零三口冤魂的肉丘坟,正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