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会的资料室里，混杂着旧纸张和墨水的气味。我正翻着鸣神地下城的最新情报，周围冒险者们的低声议论却总能钻进耳朵。
“找到了！小白老师。”
悠悠的声音清脆，我抬起头，她正站在资料架的另一头，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考上了？”
“嗯，考上了！”她用力点头，马尾辫都跟着晃了晃。
“太好了。”我由衷地为她高兴。可心里，却莫名空了一块，像是看护了很久的雏鸟终于要离巢。
她走过来，在我对面的椅子坐下，眼神明亮。
“进入大学后，我打算一边继续地下城探索，一边正式开始研究魔法阵。”
“挺好，你本来就对魔法阵有兴趣。”
“小白老师，我是您的弟子，叫我悠悠就好了。”
“可你都要上大学了。”
悠悠摇了摇头，语气认真了许多：“即使成了大学生，我也不想从您的弟子这个身份毕业。”
“我只是个生活魔法师，你主攻的是分析魔法。”
“我认为，要精通分析魔法，生活魔法是必要的。”她的话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是个好姑娘呢。不如把真相告诉她，让她成为同伴怎么样？》
梅蒂斯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我没有立刻回应。悠悠的忠诚毋庸置疑，我相信她能保守秘密。
但是，把她这样一个前途光明的学生，卷进我自己的麻烦里，真的好吗？贤者会的艾米丽安提过的“迪亚斯波拉”，那个组织可不是闹着玩的。
“您怎么了？”悠悠歪着头看我，大概是我沉默太久了。
我需要同伴，需要一个能分担秘密、又能从不同角度看问题的人。
我下了决心。
“今天有时间吗？”
“有，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
“不，是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我带着悠悠，又一次来到了付费练习场。我有些无奈，感觉自己谈正事的地方，除了这里就没别的选择了。
租用了一个最小的练习场，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小白老师，您想让我听的事情是什么？”悠悠站定，忽然促狭地眨了眨眼，“如果是告白的话，请给我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她那半开玩笑的语气，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不是告白。”我定了定神，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严肃，“是比那更重要的话题。”
悠悠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像是有点小小的失望，但她很快就收敛起来，恢复了认真的模样。
“那么，严肃的话题是？”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父母兄弟，都不能提一个字。”
“我明白了。”她郑重地点头。
我告诉了她一切。关于我是贤者的事，关于那个与贤者为敌，名为“迪亚斯波拉”的组织。
悠悠安静地听着，眼睛越睁越大。当我说完，她没有惊呼，而是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是这样。”她低声自语，像是在拼凑着什么线索，“英国的贤者罗兹福德已经去世，那您就是第十一位贤者了。”
她的眼睛里没有狂热，而是亮起了求知和探索的光。
“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我明白。我不会对天音她们说的。”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之前您给我看的那本魔导书，是假的吗？”
“是真的。不过，我教给你们的生活魔法，大部分是我自己创造的。”
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明明是贤者，连魔导书都到手了。这世道真不公平啊。”她半是抱怨半是感慨。
“大概是因为生活魔法师在地下城不活跃，所以对应的魔导书有富余吧。”
“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但这么想心里能舒服点。不然总想着‘是不是地下城想让我干什么’，头疼。”
悠悠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小白老师，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以A级冒险者为目标，积累实绩。等成了A级，我在考虑要不要公开自己是贤者这件事。”
悠悠皱起了眉：“要公开吗？可能会很危险。”
“不公开身份，我就没办法把我创造的生活魔法登记到魔法厅。那样的话，生活魔法的普及就进行不下去了。”
“是啊，”她也想到了这一点，“一直用‘魔导书上的魔法’这个借口，迟早会穿帮的。”
毕竟，过去得到魔导书的人，最多也就登记了二十几个新魔法。而我创造的生活魔法，数量早就超过了这个记录。
“说起来，”悠悠忽然抬起头，“您魔法等级已经到17级了吧？那本魔导书里，应该有对应等级能学的新魔法，您确认过了吗？”
我一愣。
这事我忘得一干二净。最近忙着给熊二搞武器，又在练习剑术，把这茬给漏了。
果然，向悠悠坦白是正确的。我一个人，脑子已经快不够用了。
“……忙忘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取出魔导书，翻到记录魔法等级17的那一页。
魔力顺着指尖流入书页，一个全新的魔法信息涌入脑海。因为等级足够，学习过程非常顺畅。
我查看了一下新魔法的说明。
名字叫“星空绘”。
我还以为名字里带“星”，会是什么召唤陨石之类的攻击魔法，结果完全不是。
这是一个操作大量星点般小光的魔法，功能是在空中画画。
我把“星空绘”的效果告诉了悠悠，然后试着发动。
练习场昏暗的顶棚上，凭空亮起了数千个星屑般的光点。我集中精神，操控着这些光点移动、组合，变幻着色彩。很快，一条栩栩如生的火龙在半空中成型，鳞片闪烁着红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烈焰。
“哇——”悠悠仰着头，看得出神，“原来是这样的魔法。不过，只是用光来画画，为什么需要魔法等级17才能学？”
“这大概就是地下城造物的毛病吧。它总想做出最完美的东西，结果把学习等级也弄得高得离谱。”
“用贤者系统，能让它变得更简单吗？”
“当然可以。要试试吗？”
“嗯，拜托您了！”
我点点头，这才想起还有一位同伴没介绍。
“在那之前，先介绍一下我的搭档。我腰间的束口袋里，装着一个在地下城得到的魔导智能。”
“魔导智能？”
“就是地下城的种子。据说这东西成长后，就会变成一座新的地下城。让她自己来说吧。”
《我是梅蒂斯。》
一个陌生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悠悠吓了一跳，身体都绷紧了。
“小白老师，这是？”
“都说了是魔导智能。可以用意念对话。”
我看着悠悠的表情从惊吓转为好奇，最后开始饶有兴致地和梅蒂斯“聊”了起来。
趁这个空档，我调动贤者系统，开始分析“星空绘”的魔法结构。
首先，把可变化的颜色砍掉大半，只保留红、绿、蓝三原色。然后，将光点的数量上限从数千个限制在五百个。
经过一系列简化，我成功将这个魔法的学习等级降到了“7”。
我再次发动了这个劣化版的“星空绘”，光点数量少了，颜色也单调了，画出来的东西小了一圈，而且显得粗糙。如果不仔细构思颜色的搭配和光点的排布，根本画不成形。
“虽然更难用了……”悠悠却看出了门道，她的眼神亮得惊人，“但这意味着，魔法等级只有7的人，只要技巧足够好，就能创造出接近原版魔法的效果。老师，这个‘劣化’，本身就是一种全新的创造！”